“里正是姓孟,宋璟是里正外甥,他娘孟氏是里正亲妹子。”
“原来是这样。”她就说,大丰村虽然是杂姓而居,但记忆中并没有姓宋的人家。
说到宋璟,谢寡妇有些感慨。
“这孩子也可怜,五岁那年爹病死了,家里几个叔伯硬说孟氏偷人,夺了田产,还把母子两个赶出了宋家村。孟氏带着儿子回咱大丰村,但爹娘都不在了,里正虽然愿意接纳妹子,里正媳妇却不同意养一个外嫁女和累赘。孟氏只能在镇上安置下来,靠着缝补浆洗把宋璟拉扯大,听说去年过了个什么试,成了童生,孟家那些族叔族伯的,当天就出面把他们母子接回了咱们村。”
谢寡妇有些看不上孟家那些人的做派。
“好在宋璟知道争气,孟氏算是熬出来了。也难怪你没见过,他平时都在镇上读书,很少回去。”
“谢姨你刚刚说他是童生?”
“那可不!咱们村可就出了两个童生。你四叔眼睛长在头顶上,平时在镇上见到咱们这些泥腿子乡亲,浑当不认识的。宋璟可不同,这孩子知礼的很,不但打招呼,还会帮着提个重东西什么的……”
学霸,尤其是有教养的学霸,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招人爱的。
季妧见她手里拿着一个信封,转了注意力:“不是帮人捎信,怎么信还在?”
“嗨!”谢寡妇问她,“你记不记得村里那个六祖奶奶?”
季妧脑子里倒是有些印象,是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干瘦的厉害,腰常年弯着直不起来,在村里辈分比较大,人人见了都叫她一声六祖奶奶。
“她孙子前两年被抓去戍边,一直也没消息回来,这两年仗天天打,谁知道还有命没有……唉,这话也没法明着跟她讲,她年纪大了,脑子不清楚,人都认不得了,就惦记她一手带大的孙子。这不,想着天冷了,不知道孙子穿不穿得暖,还说孙子的手常年生冻疮,握不住刀枪,和人拼命会吃亏……”
不管什么年代,烽烟一起,最苦的就是老百姓。赋税加重还是其次,最怕的是抓壮丁,为此导致多少家庭妻离子散,白发人送黑发人。
虽然朝廷有一户只征一个男丁的规定,但战事危急起来谁还管这个!就好比六祖奶奶,她养了五个儿子,五个都上了战场,最小的一个被拉走的时候尚不到十岁,还没成人,连大矛都扛不起。
还就数他幸运些,后来和敌人厮杀时被砍断了半条腿,愣是熬了一条命下来。
六祖奶奶抱着唯一活下来的儿子哭得肝肠寸断,之后逢人就念叨着太好了,她儿断了一条腿,以后再也不用上战场了。
可没想到,多年以后,她唯一的孙子还是没躲过去,听村里人说六祖奶奶那眼就是生生哭瞎的。
季妧心里不是滋味。宁做太平犬,莫为乱世人,重来一次的人生,她一点也不想遭逢乱世。
“村里又找不到人代笔,这不,我专程跑镇上书院找宋璟,人二话没说就替我把信写了,笔墨纸都没收我钱。”谢寡妇小心把信塞到鸡蛋篮子里,“咱们快些,到我娘家还能赶上中午饭。”
“那这信……”季妧不知道怎么才能把一封没有地址的信寄到军队。
谢寡妇自然也是不清楚的,不过她有别的法子。
“我娘家那边隔一座山就有军营驻扎,都是从军的,去那里打听打听也许能有消息,刚好村里有人专给军营送马料……”
……手生冻疮……握不住刀枪……附近就有军营……
季妧心念电转,已是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