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才发现,她竟是一直没能看透这个儿媳。
京中最乱的那些天,任盈珠说要回趟娘家。
孟氏以为她是为着宋璟的事。宋璟跟着闵王一派掺和,她也是日夜焦心,也就没拦着。
谁承想好好一个人出去,回来却……
断了的手臂,鲜血染红的半边身子,满脸的狰狞——很显然,她是活活痛死的。
等知道个中内情,孟氏禁不住一阵后怕。
季妧是死是活她都不在意,可任盈珠偏激至此,今日能杀别人,下次就可能将刀捅向璟儿!
幸而她死了。
如今大半年过去,孟氏迫不及待让宋璟再娶,除了想去去晦气,也有想补偿儿子的意思。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桩心病。
“你不愿再娶,是不是心里还惦记着那个女人?”
宋璟逐渐收了表情。
“她就要嫁人了,娘这么说是想置她于何地,又想置我于何地。”
“娘知道她要嫁人了,嫁的人还不一般。”孟氏哼了一声,“现在飞上枝头了,一个二嫁女……”
“她是二嫁女,我这个娶了两次妻的又是什么?”
“你和她自然不同,你是男……”
“没什么不同。”宋璟打断孟氏,“坊间的戏文你也听了,季妧是不是二嫁你心中应该有数。”
寇长靖就是当初季妧招赘的那个流浪汉,宋璟用了很长时间才慢慢接受这个事实。
季妧心中的那个人原来是他……
心有不甘,却也心服口服。
外面传的沸沸扬扬,孟氏确实有所耳闻,不过她不愿相信罢了。
“戏文终归是戏文,当不得真。说不准就是她故意让人放出去的,为的就是怕以后有人拿她二嫁说事。”
“如果这样想能让娘你觉得好受些……”宋璟疲累的叹了口气,无力再多说什么,“随你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后悔了?看她如今是长公主,她那个拖油瓶弟弟成了皇帝,所以你后悔了?”孟氏的情绪逐渐激动起来。
宋璟仍旧是平静的。
见他不接话,孟氏冷笑:“你心里是不是正怨着我呢?若不是我拦着,你和她说不准早双宿双栖儿女双全了。”
双宿双栖,儿女双全……
宋璟又想起了他曾经做过的那个梦。
梦里,他是个寻常的教书先生,下学时候,季妧站在门口喊他回家吃饭……
宋璟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从回忆中抽身,反问孟氏。
“娘你呢?你那么看不上的一个人,如今高高在上尊贵无双,你可曾后悔?”
孟氏的手发起抖来,不知是被那个看不见的人气的,还是被眼前的人气的。
“我后悔?我为什么要后悔?慢说只是个封赏,就算季妧是正统的长公主,我也不后悔当初的决定,便是从来一次我也不会让你娶她,她永远都别想进我宋家的门!”
总有些人,天生就合不到一起,没有道理可讲,就是看不顺眼,怎么也融不到一块去。
也有些人,因误解而不喜欢对方,后来知道了是误解,但为了抵消心中的罪恶感,会选择继续误解下去,仿佛这样就能证明当初的自己是正确的。
孟氏是哪一种,或许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宋璟的双眼若一潭死水,他站起身,看着孟氏,唤了声慈姑。
慈姑进来,宋璟指着她对孟氏道:“我要纳她为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