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张相,你觉得张相如何?”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季妧已经知道了张相在整件事中扮演的角色,说是老谋深算也不为过。
“工于谋国,亦工于谋身。”
关山九字评之,而张相也确实当得起这个评价。
万德帝在位这些年,若不是他,朝中还不知得乱成什么样。
当初就是他把关山调去关北,方解了关北之危,也是他在万德帝眼皮子底下护下了一批忠正之臣。
作为首辅,他经邦济世、廉洁奉公,政绩官声皆不蜚,几乎没什么让人诟病的地方,
若非说有问题,问题就在于后半句。
工于谋身本无措,但将“身”及其衍生出的一应私欲全部放在“国”之前,又或者家与国在他的概念里混淆……就让人不得不担心了。
关山中允的评价完,神情突然转冷。
“大丰村的那把火及当晚的刺客,皆是张相手笔,你意欲如何?”
季妧其实也猜到了。
她和张相无冤无仇,至今也未曾谋过面,张相这么做的目的,十有八九是怕养于她之手的大宝将来会受她摆布。
巧得很,季妧也正担心有人趁主君年幼而大权独揽呢。
“老人家了,也该退休了。”
她当然可以找人杀了张相以报那晚之仇。
不过……一来,张相扶持大宝有功;二来,瑕不掩瑜,他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良相。
季妧不想做罪人,但也不想就这样轻松放过。
“我有个关于他的秘密,或许会有用。”季妧凑近关山耳边,“潘嘉道和张相……”
季妧猜测过潘嘉道上面有人,就是没想到这个人会是张相,而且他们还是父子关系。
听起来匪夷所思,说起来并不复杂。
穷秀才一朝登龙门,继而被榜下捉婿,而后娶了座师的女儿——左看右看都是一段佳话,前提是穷秀才没有抛弃糟糠的话。
没错,穷秀才早已在乡下娶亲。是父母做的主,他并未看中。
妻子相貌平平,大字不识,胜在勤快肯干。
成亲后,妻子孝顺公婆操持家务,织布贩履供他读书,没想到他功成名就之时,自己得到的仅是一封休书和几张银票。
妻子也是个烈性的,当天就背着包袱回了娘家,不久就改嫁了一个渔夫。
多年之后,已经贵为首辅的穷秀才方才知道,妻子离家之时已经怀了三个多月的身孕,就等着揭榜后给他个惊喜……
所以潘嘉道这些年浮浮沉沉,并非因为得罪了人,而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历练。
然而潘嘉道并不领情。
以他的资历和政绩,若按照正常升迁流程,早该进内阁了。不过他的心结并不在升迁上面,而在那个为攀高门抛妻弃子的男人身上。
他恨张相。
母亲为了养大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他心中就有多少憎恨。
只不过他是个聪明人,恨归很,对于那些为他而开的方便之门也会加以利用。
譬如雪灾后闹饥荒,他为了老百姓去借粮,当时四处都缺粮,别人凭什么肯借给他?私开常平仓那么大的麻烦又是谁给按下去的?
这一切他心里门儿清,但丝毫影响不了什么。
这些小恩小惠,动摇不了几十年的目标,何况这目标还是他踏入仕途的最初动力。
“张相后娶的妻子,包括纳的两房妾,共给他生了六个女儿,只得一个儿子,还是个傻子……”
所以张相的种种行为,应该不仅仅是赎罪,或许还有现实的衡量——除了潘嘉道,他也找不到更好的继承者了。
“潘嘉道的资历早就可以入阁,况且他一直支持的都是大宝,这次与郑党相抗也是以他为首……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