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杏哥低声斥骂许樱哥:“这么多的人,可有谁像你这样随便跑上跑下的?往日你总是最稳重的,怎地今日这般毛躁?”又骂青玉:“也不知道劝着二娘子。”
许樱哥垂眸作温顺状,一迭声地道:“我错了,好姐姐,我错了。”
武玉玉看不过去,便帮她说话:“大嫂,算了吧。总是想你了呗。” 说来也奇怪,她与许樱哥从前并没有这样亲近,但自从经过上次许樱哥手臂脱臼之事后,二人竟比从前亲近熟稔了许多。
当然不是因为想她了,而是冒氏太过难缠,许杏哥明白得很,也就顺势不再说许樱哥的不是,只轻轻叹了口气。却听有人在外笑道:“见过大表嫂、三表妹。”
一听到这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车内众人都坐直了身子怔住,好一歇,许杏哥才反应过来,示意蓝玉将车帘子掀开一条缝,客气而不失亲昵地道:“原来是三爷,您怎会在这里?”
张仪正垂手立在车前,一派不同寻常的温驯斯文,微笑着道:“是来晚了,适才听人说是姨母被堵在这里,特意过来瞧瞧。若是不嫌,我领你们从侧门进去,让管事留在这边记礼就行,省得都在这里干晒,若是中暑了怎么办?”一边说,那眼睛就越过许杏哥落到了坐在角落里,垂着头一言不发的许樱哥身上。
许杏哥看到他的眼神,心口突突直跳,下意识地就挪了挪身子,试图把妹妹掩藏在身后。张仪正笑了笑,索性道:“许二娘子也在啊,不知你的手可好些了?”
许樱哥无奈,只好垂着眼眸道:“多谢三爷挂念,已是大好了。”她现在严重怀疑,这厮就是看到她从冒氏的车上下来再上了这张车后才闻风而来的。
张仪正却没有什么要多纠缠的意思,轻笑着道:“贵府送去的那些茶很好,实在是太过多礼了。其实我只是希望许二娘子能忘了从前那些事,那次是我不对。”说完居然深深一揖。
这下子,不独是许樱哥大吃一惊,就是许杏哥和武玉玉都石化了。张仪正,眼睛自来长在头顶上,只有旁人错,他从来不会错,嚣张得不得了的泼皮无赖居然当众和许樱哥赔礼道歉,承认错误?
许樱哥抬眼看向天边,太阳还在该在的地方,并没有出现什么异象。她不想就这么原谅了张仪正,但张仪正不能一直就在这马车前这样弓着腰。不知是否心虚,她觉得周围无数双眼睛盯着这里,无数只耳朵在偷听这里的谈话,于是她很干脆地还了张仪正一礼,笑道:“都是小女子有眼无珠,怠慢了贵人。”
许杏哥的掌心里全是冷汗,见该走的过程走完,便迫不及待地打圆场:“三爷快别这样,她怎么担待得起?”
张仪正倒也没为难她们,施施然立起身来,笑看着许樱哥道:“那我们算不算两清了?”
不算。许樱哥心里说,嘴里却违心而欢快地道:“只要三爷觉得算,那就算。”
张仪正很满意她的答案,笑着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道:“二娘子,听说前些日子赵家四郎堕马,不知好些了么?”
赔礼是假,找事儿是真吧?许杏哥不由恼了,正待要说赵璀堕马与否,好些没有,和许樱哥又有什么关系?许樱哥已经甜甜一笑:“最近不曾听说,三爷若是想打听,稍后不妨使人去问问,想必他一定会来给公主殿下拜寿的。”
这话委婉的表示许家已经早就没有和赵家有亲密的来往,也就间接地表示她和赵璀不是那么一回事了,不然她可是才见过赵窈娘不久的,若是想知道,又如何能不知呢?张仪正看了她两眼,略带嘲讽地笑了笑,那表情仿佛是在说,也不过如此。
不知怎地,许樱哥看到他的笑容就突然想起那日在香积寺的芍药花圃前,给他看去听去的那件事,再想起他当时愤恨的指责和怒骂,直觉他就是在嘲笑她薄情寡义的,由来就有几分不悦。可转念一想,这未尝不是件好事,这世上,有几个人会喜欢薄情寡义的人呢?于是她笑得越发灿烂谄媚,活脱脱就是个薄情寡义得不能再薄情寡义的人。
张仪正沉默地看了她片刻,收了脸上的笑意,朝许杏哥一本正经地道:“大表嫂,待我去前头同许夫人问个安,问问她是否愿意随同我们一起先进府。”
许杏哥忙道:“怎么好意思劳动您?我这里使人上前去问就好。”
张仪正不容拒绝地道:“不必,前番我在香积寺里遇险,承蒙许夫人照料,这点礼节还该有。”言罢果然大步往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