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闻言想再教训侄女几句,还未开口就听到外头隐隐地响起了说话声,还有脚步声一路往正房来了,姑侄两人立即就止住了话头。
不多会儿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在外间响起:“李嬷嬷,大姑娘醒了吗?”
李嬷嬷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热情:“哟,这不是春香姑娘吗?这会子怎么过来了?吃过了吗?”
春香听着声音年纪不大,与三太太的管事李嬷嬷说话的时候却不似春晓那般恭顺,听语气倒还像是压了李嬷嬷一头:“呵,主子们还没吃呢,我们当奴婢的哪能就先吃上了?”
李嬷嬷听了也不在意,反而笑着对春晓道:“还不去端几样点心来让春香姑娘先垫巴垫巴。”
春香却是不领情地打断道:“别忙活了,我还缺那几样点心么?太夫人让我过来看看大姑娘醒了没有,如果醒了就随我去一趟福荣院。”
春晓小声插话道:“大姑娘昨日才刚退热,大夫说最好再多养几日呢。”
春香的声音明显带着不悦:“太夫人下令让府里的主子们都去福荣院,就连才出生三个月的八少爷都被奶娘抱过去了。大姑娘的病既然已经好了,自然是不该缺席。”
李嬷嬷重重地拍了春晓一记,疾言厉色地道:“还不快去给大姑娘找出门的衣裳!”一边又笑着对春香道,“小丫头不懂事儿,等回头我好好管教管教,我这就去看看大姑娘醒过来了没有。”
春香赶着回去复命,便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贺林晚在李嬷嬷进来之前又合上了眼睛,李嬷嬷走到床前,小声唤道:“大姑娘?大姑娘?”
贺林晚没有动,她感觉李嬷嬷靠近了些,轻手轻脚地帮她把已经掀开了的薄被盖好了,然后叹了一口气要转身离开。
贺林晚却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
李嬷嬷听到响动立即转过头,又欣喜地凑了过来:“大姑娘?”
贺林晚揉了揉眼睛,有些迷惘地看了李嬷嬷一眼。
李嬷嬷转头往外间看了看,然后凑到贺林晚耳边小声道:“大姑娘,太夫人让府里的大小主子们都去福荣院,您感觉身子好些了没有?如果还是不舒服的话奴婢就去回说您的病还未好,让人去给请大夫来。”
贺林晚的声音还带着初醒的暗哑:“是太夫人派人来了吗?我刚刚好像听到有人在外头说话。”
“来的是太夫人院子里的春香。”李嬷嬷小声道。
恰好这时候春香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走过来隔着帘子扬声道:“李嬷嬷?大姑娘到底醒来了没有?”
李嬷嬷犹豫着看向贺林晚。
贺林晚皱了皱眉,心想这贺府太夫人房里的丫鬟怎么会这么没规矩?
不过随即想到这位老承恩侯夫人的出身贺林晚便释然了。
贺林晚前生所在的杨家与贺家是截然不同的家族,已经延续了几百年的世家对族中女子的教养十分严格同时又是相对宽容的。杨唯真五岁开始跟随母亲和长姐识字,因为自幼聪慧且过目不忘深受祖父宠爱,被祖父特许跟几位堂兄一起读书。
年少时的杨唯真也曾骄傲浮躁过一阵,因为她无论学什么她都比家中几位兄弟学得快且学得好,就连家族里学问最好的三哥也没有她风头盛。
直到她的祖母将她叫去慈爱又严厉地告诫她道,女子读书和男子读书的目的是不同的,男子读书为了前程,女子读书却是为了明理。所以她无需与那些身为男儿身的兄弟们争长短胜负,她该学的是另外一种不见血的杀戮决断。
不过祖母并没有阻止杨唯真继续跟随祖父读书,只是自那以后便亲自教起了她身为一个世家嫡女该学的学问,这其中就包括上数三百年中原各世家大族的脉系。
杨唯真自十岁开始就能背完整个大周朝新旧世家的族谱,逢年过节人情往来的时候祖母和母亲都喜欢把她带在身边,因为她不会记错任何大小家族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
所以杨唯真自然也知道贺家的来历。
与大部分跟着太祖皇帝打江山,凭军功得爵位的武将一样,老承恩侯贺勇的出身很普通,贺家祖上是农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