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也出了,要见你舅父,那就随我来。”宇文盛目光转回周进身上,仍是那副神情和语气。
“宇文昌那也不必去见了,当着所有人的面,咱们光明正大的说。”
已经完全撕破了脸,周进也没必要再跟他们遮遮掩掩的,先不说上代周家和宇文家之间的恩怨,单单他早些年来所受宇文家众子弟的百般欺压羞辱,这仇怨就决无化解的可能,更不用说宇文家对他们姐弟另有什么企图了。
到了现在的地步,真要入了宇文家的府门,是非黑白,那就只能由着他们拿捏。
“姓周的,你还得寸进尺了。”宇文兰俏脸含煞,喝道,“你既自认长辈,刚刚才受宇文飞他们的跪谢。大庭广众下,竟敢直呼舅父名号,又该当何罪?”
周进笑道:“舅父?我什么时候自认过是宇文飞他们的长辈了?你搞清楚,我娘姓的是‘宇文’,可不是姓‘云’。刚刚非要认亲的是你们,我周进堂堂正正,可不是那些翻复无常的小人。我生来既跟你们没相干,便永远没相干。‘舅父’之称,又从何说起?”
“姓周的,你……”宇文兰勃然大怒。
周进踏前一步,道:“我不去质问你还罢了,你倒还想来为难我?贱丫头,今天早上你掳走了我姐周茹。把她还来!”
宇文盛自从出来后,不管是从别人口中听完了事情的前后,还是刚才周进那番嘲讽,脸上神色始终都冷冷淡淡的,全没变化,直到这时候,才微微皱了皱眉,回望着宇文兰,道:“果有此事?”
宇文兰怒视周进两眼,咬着嘴唇,恨恨地道:“爹,六叔被这姓周的臭小贼咬断了一根手指,不杀了他们,都是便宜了他们。”
宇文胜眼中怒意一闪而过,低喝道:“胡闹!还不去把人给我带出来?”
宇文兰不敢抗辩,回去领了周茹出来。
周进目光落到周茹身上。
一身粗旧朴素的淡蓝色衣衫,早已洗得泛白。脸色太白,嘴唇也仿佛透明一般,几乎看不到血色。眉毛略淡了些,也略直一些,然而清丽秀气却并不因此减弱分毫。
眉下的那一双眼睛,眼神纯净清亮,如同空山月色下的清泉波光,纯清透明,没有一丝半毫的杂质。那清泉波光的下面,一切映入其中的事物,仿佛也都被洗净了浊世里脏污。
此刻,这一双平静的眼眸深处,也起了洪涛。
宇文兰带着她到了门口,用力去她背心推了一把。
周进抢上扶住了周茹,瞧着她那白的已没半分血色的脸庞,凝视片刻,忽然笑了一笑,低声道:“这可不大好。”
陡然间见到他“死而复生”,周茹实在欢喜激动得厉害,一时有些头晕目眩,撑持着他的臂膀,略缓了缓,问道:“什么?”
周进一手扶着她,一手在他们俩人头顶比了比,笑道:“你现在几乎都跟我一样高了,我说这不大好。”
周茹怔了片刻,眼泪滚落双颊。
周进低声道:“咱们回家。”
“我宇文家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宇文兰冷笑一声,抢将上来,挡住了去路,“姓周的,刚刚你装了半天大爷,把我宇文家里里外外的羞辱污蔑个够,现在就这么拍拍屁股,便想走人?你当你自个儿是‘武宗’的武王,还是‘圣院’的圣主?”
周进抬眼瞧她一瞧,客客气气地说道:“请你滚开。”
宇文兰一愕,怒过冲天,便要爆发。一旁宇文盛摆了摆手,对周进姐弟淡淡地道:“你们姐弟以后好自为之。”
宇文兰急道:“爹,你怎么能放他们走?”
她说到这里,心中怒火无以遏制,突然大步走到广场的石像下,以指甲划破了食指指腹,在石像的基座上面,画了一道血符,之后跪地向那石像拜了三拜,又起身望向周进,冷笑道:“姓周的,现在该你了。”
周进明白她这举动的用意。
这石像他不敢肯定是否跟死域里那些村庄内的石像一样,但已明白,雾村的石像,传说是上古先民的英灵,守护保佑着雾村的世代民众。
宇文兰在石像上画下血符,那是要跟他下战书,生死相决,先民英魂为鉴,雾村里谁也无法阻拦。
“玷污先民英魂。”周进嗤笑一声,没有理会她。
宇文兰冷笑道:“窝囊废,胆小鬼,你害怕了?”
周进又瞧她一眼,忽然间又笑了一笑。
宇文兰一呆之下,登时明白了过来,不禁恨怒如狂,涨红了脸,叫道:“你……你竟敢瞧不起我!”
周进刚才那种眼神和表情,她再也熟悉不过。那既不是故意的轻视,也不是克制似的不屑,而是一种无意识的俯视。这样的神情,她有生以来,只在一个至敬至畏的人身上瞧见过。
周进的确还瞧不上宇文兰,不过这时他心头倒突然间一动,想起了宇文家的一个人来,想了想,将周茹交给二虎他们三人,来到石像下,咬破手指,也画下了血符,回头望向宇文盛,道:“你们宇文家的战书我接了,但不是跟这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而是跟宇文成轩!”
围观众人听到“宇文成轩”这个名字,先是一呆,随即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