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个猪,大难临头了还睡得这么香,早晚死床上。唉,本状元怎就那么命苦。难道真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我心志,劳我筋骨吗?罢了罢了,本状元也只能认命。来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点吧,啊啊啊啊!”
啪!
书生刚叫完,脑袋后头就挨了一巴掌,却是被他扶着的月不黑不耐烦了。只见妖狐骂了句“白痴”,望着偏房内的目光无比凝重。
“你受了个屁的苦,整晚上趴草里睡觉,我看你比猪还舒坦。就你这样子,能考中状元,那这大唐朝廷也就完了。”
“切……你懂个屁!本状元那是去体察民情,这还没走马上任呢,就甘愿为了老百姓冒险。我这种人不当官,谁当?再说了,本状元睡觉从不打呼,哪像他们。”
“好了,别吵了。大劫刚过,你们两个就有心情吵,我真是服了。狐狸,你也别欺负书生没文化。如果看出来了什么,直说。说完,赶紧滚回去疗伤。”
“忻哥,啥叫没文化?”
“嘿嘿嘿,还是小忻子了解本皇。其实,这些人全都中了幻术。用道家的话说,就是障眼法。不管大千世界发生了什么,他们的意识,只能沉浸在睡梦中。即便你现在进去拿刀砍他们,他们也不会有任何反应的。”
“幻术?难道,整个长安城的百姓,都中了幻术?”
陆忻浑身一怔,月不黑的话,让他恍然大悟。长安动荡,先是三清山的紫清真人吹着玉笛而来,与袁天罡大打出手。而后国子监大火,“巴蛇”撞击皇宫,各方势力接二连三粉墨登场。最后,黑云压城,“太阴幽荧”降世,整个长安如地震般摇晃了起来。可即便是这样,也没有看到过一个老百姓因为害怕从家里出来的。甚至,千家万户从酉时开始,无一例外都没有点灯。这,显然说不通的。
可是,谁又能让全长安数百万老百姓全部中了幻术?这手段,未免也太恐怖了。不过转念一想,长安毕竟是天子脚下。若是整个大唐朝廷在暗中谋划,倒是有可能办到。
回到东厢房,众人各自找了间空房睡下。月不黑虽然受伤严重,但妖狐有着强大的自愈能力,没有伤及内脏,陆忻倒也不用太担心。至于师傅李淳风,为了长安之劫,早就做好了打算。而且修为到了那等境界,并不是一个观虚境两重的弟子能够操心的。闭眼回忆着晚上发生的一切,陆忻很快就沉沉的睡去了。
贞观三年,六月三十日,朝廷如期举行科考。一大早,书生便换了件新衣服,将陆忻从睡梦中叫醒。一看天色,还未过辰时。只睡了几个小时的陆忻,还是一脸懵逼的状态。不过书生却无比精神,气色别提有多好了。
“忻哥,狐狸残了,扬家两姐妹受伤,也就你能送我了。快起来,朝廷下了旨。科考场地由国子监变为门下省隶属的弘文馆,就在西市边上,咱赶紧去看看。”
“这才什么时辰?既然这么近,你就不能自己去吗?多大的人,上学还得送?”
“忻哥,你这叫什么话?有人相送,那叫排场。没人作陪的,都是穷书生。本状元我,是那种连个书童都养不起的穷书生吗?”
“你还真是。”
“忻哥,我求你了……”
磨不过书生的纠缠,陆忻只得下了床,草草洗漱后,几乎是被拽着离开钱府的。穿过大街,便是西市。偌大的一个市场内,人潮涌动,热闹非凡。几天前,大火留下的痕迹已经完全消失。而老百姓们,似乎也对昨夜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印象。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过记忆。看着眼前一幅稳定繁荣的景象,陆忻不禁会心一笑,倒也觉得舒服。
对于普通人而言,什么刀光剑影、天翻地覆,最好什么都不要发生。每天忙于柴米油盐,冷了有衣穿,饿了有饭吃,那就足够了。人生的大部分时候,只有平凡才能看见幸福。陆忻一直都想做一个平凡的普通人,可命运对他而言,太过梦幻了。
穿过西市,二人进了群贤坊。正如书生所说,朝廷的弘文馆便设立在群贤坊内,就在西市的西北角。此时,弘文馆外已经站了不少举子,许多人还手拿着书卷在摇头晃脑的诵读。书生见状,一阵鄙夷,大骂众人“临时抱佛脚”。陆忻还是第一次见到古代的科举现场,心中欢喜。一边四处走动,一边观察着贞观初年,天下读书人的气象。但他没走多久,就在一棵杨柳树下停了下来。
“这孩子才多大点,居然也是来参加科考的?俗话说,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我等读书十几载,也未必能够得中。一小孩,来凑什么热闹,简直是在侮辱科举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