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去细想,科考在陆忻眼里,也只是一次朝廷的盛典,一个天下读书人的狂欢节。然而细思极恐,陆忻没有考虑过,此时的李世民即位还不到三年。无论是朝堂之上的六部九卿,还是各州府县的官员,基本都是前朝留下来的人。
说到底,李渊退位太上皇也是无奈之举。此时的朝廷,大小官员几乎都还是李渊册封的人。这就好比嫡系和旁支的区别。这些人表面上臣服,心中可不知道都在盘算些什么。而且其中一部分,还是当年的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的旧部。李世民在这一部分人的眼中,恐怕就是个不孝不仁的恶鬼!
新君登基,若想令行如流,指挥文武百官得心应手,就势必要大换血。历朝历代都是如此。什么样的官最听话,最忠诚?当然是自己亲手挑选出来的最为好用。李世民急着开制科,无可厚非。但此时的他,也许根基还不够深厚。陆忻突然想明白了这一点,对大唐朝廷倒是没有那么厌恶了。甚至对李世民,还有了一丝同情
“小子,整天闭着眼,都想些什么呢?起来吧,陛下有旨,命我大理寺会同刑部和御史台审你,有没有罪,朝廷自会给你一个公正的答复。”
突然,牢门被人从外部打开。陆忻从沉思中惊醒,抬头看,身边站满了狱卒。为首说话之人,正是这座地牢的头头,大理寺狱丞司徒镜。陆忻与此人只在刚被押进地牢时照过一面,虽然不算相识,但在牢中的这几日,司徒镜倒也没有为难过他。
“大理寺,刑部,御史台?”
听完狱丞的话,陆忻顿觉有些奇怪。自己身为阴阳师,按朝廷各部门的分工来说,应该是由镇魔院审讯才是。即便几个部门联合审讯,这其中的名单,应该也有阴阳寺一个名额。但现在看来,御神庙与镇魔院似乎都剥离出了这个案子。更奇怪的是,李世民高居庙堂之上,怎么会亲自过问这件事情?
“司徒大人,您刚刚说,是皇帝要下旨提审我?呵呵呵,这可能吗?”
“好了,你就别装了。秘书监魏征大人,还有尚书省右仆射杜如晦大人,联名上书陛下,说你是清白的。真没想到,你在朝中竟有如此人脉。陆公子,本丞在大理寺任职多年,可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的犯人。先是御神庙的总管亲自来看你,紧接着,宫里就下了圣旨,不准任何人靠近这牢房半步。啧啧啧……现在是连本丞都有些好奇,你这案子,究竟会是个什么结果,带走!”
司徒镜一声令下,几个狱卒立刻架起陆忻走出了牢房。到了地牢外,早有一辆囚车等候。左右两边的守卫,既有大理寺的人,也有刑部的兵曹。奇怪的是,陆忻上了囚车后,被径直地押出了大理寺衙门,而后出了义宁坊。半个小时后,又进入了西城的光德坊。
而在整个过程中,押送队伍所选择的线路,都是人流最多的巷子和街道。囚车内的陆忻,自然是吸引了无数的目光。特别是进了光德坊后,大量百姓跟在囚车后头,一直到了雍州府衙之外。
四天前的长安城,先是发生火灾,紧接着东城又惨死了那么多人,长安的百姓早就议论纷纷。尽管这几天太平了,但朝廷一直没有出面解释。此时,老百姓看到刑部和大理寺共同押送一个囚犯,自然会联想起四天前发生的事情。
“哼,把我送到雍州府衙来公开提审。这朝廷,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陆忻进了府衙,发现大堂之上早已坐了三个人。看官服,从左到右,分别是大理寺卿、刑部尚书,以及御史大夫。这三个人的组合,俗称三司会审。只有遇到震惊朝廷,震惊皇帝的大案,才会如此兴师动众。但奇怪的是,三司会审的地点通常都在大理寺内,而且是完全封闭的。提审的顺序,先由大理寺卿负责审讯、拟定判词。而后交由刑部复核,御史台则负责监审。
可是现在,陆忻却被押到了雍州府衙。而且大门就敞开着,任由百姓围观。
“大胆刁民,见了三司使,还不跪下!”
雍州府长史的一声暴喝,站在大堂两侧的十六名衙役,同时敲响了杀威棒。那阵势,就如同两军交战前的鼓声,威武、庄严,却又令人生畏。如果站在堂上之人是个普通百姓的话,恐怕早就两腿一软,跪倒在地了。然而这一幕在陆忻眼中,却如同儿戏般可笑。
“我无罪,为何要跪?就凭你们是官,我是民?”
“大胆狂徒!自古民见了官,就如同臣见了君。你不跪,想造反不成?”
雍州府长史大怒,立刻命令众衙役上前。其中两人,手持杀威棒就要往陆忻双腿上打。却被少年回头的一个眼神,吓得愣在了原地。与此同时,大堂之外,响起了一道冷笑声。
“三司会审,如陛下亲临。一个连皇帝都不跪的狂徒,一个无视朝廷威严的刁民,也敢说自己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