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薇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
关上车门,她不由得皱了皱眉。
黑色的高跟鞋踏在泥洼的小路上,鞋跟几乎没进去一半,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环顾四周。
这里是一片荒地,周围杳无人烟,若不是还有一条歪歪扭扭的小路,谁也想不到这里会有人居住。她看见路边两列玻璃花棚孤独地扎驻在这里,与周围的景色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里就是她的目的地了。
夏薇是一名花店的老板,最近在网上看到木星市郊边有一家花棚种植了风铃花,图片看着还不错,正好自己的花店就在木星市,距离也比较近,就想要来亲眼看一看花怎么样,如果合适的话,就往自己的花店里进一些。
本来约好是今天下午一点左右来的,但是没想到阴沉的天气突然下起了雨,好不容易等到雨停,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若是以往,她应该给花棚老板打个电话改个时间算了,但是明天她还要去接自己的侄女来木星市玩,恐怕几天之内都没有什么时间。她想反正下雨天花店也没什么生意,左右无事,便来看一看吧,大不了晚回去一些。
想起自己那个冷冰冰的侄女,夏薇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微笑,那个小时候经常缠着自己小女孩儿,一转眼也要上大学了。
自己不知不觉,也是一大把年纪啦。
她摸了摸胸口侄女送给自己的玉石吊坠,深吸了一口雨后的清新空气,驱散了心里小小的焦虑。
在她的前方,一辆黑色的奔驰车刚刚起步,正在驶离这里。
花棚的边儿上,有一座两层的小楼,看起来已经相当破旧。小楼的一面墙壁布满了爬山虎,二楼看起来没有人居住,几扇窗户都没有玻璃。此时太阳还远未落山,因此光线还算充足,但仿佛阳光就是照不进小楼里去,从外面看,楼里还是一片黑暗。在这荒郊野外,简直像个鬼屋。
一个面容刚毅的中年男人直直地站在小楼的门前,貌似是在送别黑色奔驰车上的人。夏薇看到男人的时候,男人正好也看到了她。
“你好!”
夏薇挥舞着手臂,隔着十几米打招呼,接着朝男人走去。
男人并未应声,只是远远地看着她,眼神冷冷的,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潮湿的地面穿着高跟鞋并不好走,不过才走了几步,夏薇就感觉脚脖酸痛,黑色丝袜后面沾上了几颗泥点。
她忽然有些后悔今天来了,不过都这个时候了,也不可能无功而返,于是她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你好,我是昨天和您联系的花店老板,请问您是刘老板吗?”
夏薇伸出右手,男人看了他一眼,也伸手简单和她握了一下,很快收了回去。
她注意到男人的手掌上布满了厚厚的一层老茧,沉稳有力,加上他挺拔的腰背,宽阔的肩膀,应当是个经常干活的人。
她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四周,不出意外的荒僻。
“我是刘军,你今天迟到了。”
刘军从嘴里挤出这句话,毫不客气地指出夏薇的错误,然后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像是能直接看出她的想法。
这个男人的眼神非常有侵略性,他拥有很强的气场,夏薇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就像是个晚辈,一向能言善辩的她此时面对刘军的质问,竟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气氛一时间凝固下来。
夏薇觉得自己脸上的笑一定很尴尬。
“你是直接去看花,还是先进来喝杯茶?”最终还是男人先开口。
夏薇松了口气:“今天时间也不早了,不如我们赶紧步入正题……”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刘军打断。
“先进来喝杯茶吧。”刘军语气强硬,不容置疑。
“这不是没得选吗?”夏薇心里只能苦笑。
说完这句话,刘军不等夏薇拒绝,就一瘸一拐地转身进了屋里,夏薇这才知道,刘军竟然是个瘸子。
他走起路来左边高,右边低,应该是右腿有残疾。
可是他刚才明明站的很直,甚至绝大部分正常人看起来都没有他挺拔,夏薇还是第一次见到站姿这么标准地瘸子。
她猜测刘军以前可能在哪里当过兵,只有军人经过长时间的训练才能达到这样地效果,普通人太难做到了。
那他的腿也可能是……
夏薇心中不由得升起一分敬意,对刘军的印象改善了许多。
就在她要进去的时候,木质的大门突然“吱呀”一声,扇动了一下。
夏薇脚步顿了顿。
明明刚才,没有风的……
不过也只是门动了一下而已,她没有在意多久。
进到客厅里,夏薇不禁眼前一亮,屋内并没有像外面看起来那样差,也没有杂乱的样子,所有东西都被摆放地整整齐齐,就连老旧的天花板角落,也没有一点蛛网。
客厅中央,有一个小方桌,方桌两面分别有一个棕色的单人沙发,桌面上有一个塑料托盘,装着茶壶和一个倒扣起来的杯子。一切看起来大大方方地,必然是有人在精心打理,屋内除了采光不太好这一个缺点,其他再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您是一个人在这里住吗?”
夏薇坐到其中一张沙发上,刘军提着水壶,到一旁柜子边给她拿新的茶杯倒茶。
为了避免尴尬,夏薇随便找了个话头。
刘军的背影僵了僵,然后说:“对。”
夏薇继续说道:“您这屋子收拾得真干净,比我一个女人家收拾的还漂亮。”
刘军没有立刻回答她,他转过身,手里拿着两杯茶,一瘸一拐地开始往回走,夏薇怕他行动不方便,茶洒出来,便赶紧起身想要去接,结果被刘军一个眼神看得重新坐了下去。
茶杯摆到桌上,夏薇并没有第一时间喝,刘军看起来也不在意,只是坐在她对面,双手捧着杯子,手肘撑在膝盖上,抬眼看着夏薇。
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眼窝有些下陷,里面棕色的眸子里光华流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就在夏薇忍不住想要站起来的时候,刘军说话了:
“原本这房子一直是孩子他妈在收拾的,她是个贤惠的女人,只是一辈子没能享什么福。”
说着他将自己残废的右腿抬了抬,换上了有些深沉的语气:“我退伍之后,第二年和她结婚,结果刚结完婚,去工地干活的时候就摔断了腿,她也没有嫌弃我,还是像以前一样和我过日子,我不能挣钱,她就拼命的打工,养活我和孩子,好不容易孩子养大了,她办了这个花棚,日子没有那么苦了,结果前几年她却得了一场大病走了。”
“唉。”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夏薇与刘军素不相识,听他突然吐露心事,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默默地听着。
刘军扫视了一眼屋子,说:“她喜欢干净,经常把家里打扫地干干净净地,她走了以后,我也不忍心她打扫了几十年的屋子乱掉,就也经常打扫。”
他眼神有些迷离,像是在追忆以前的时光。
夏薇心里也被刘军的经历触动。
“对了,你刚才看到那辆黑色轿车了吧?”他话锋一转,突然问道。
思路转换有点快,夏薇一时间没有彻底回过神来,“哦……你说,是那辆刚走的奔驰车对吧?”
“对。”刘军缓缓点了点头,不知是否错觉,刚才有一瞬间,她从刘军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凶狠的光芒,但再看时,他还是那副哀怆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