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如意所熟悉的父亲,喜怒不形于色,威严的语气,仿佛什么事都应该照着他的意思去做才是。
而刚才所发生的事,似乎只是她一时的错觉。听到父亲动怒,如意心头一慌,便起身想要跳下房顶。
临跳之际,却见父亲脸上的莞尔笑意,如意忽然若有所觉,回头又坐在了屋脊之上,大着胆子道:“今天是我的生辰,所以我最大,父亲要和我说话,还是上来说吧。”
“和你母亲一样,就爱往屋顶跑,下面就说不得话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又跳上了屋顶,一提一纵两百斤的身躯已经坐在了如意身旁,压得屋顶瓦砾咯吱作响。
“现在可以说了吧,你的生辰聚会,怎么你这主角却跑到这里吹风,难道谁还能给你气受?”
如意适应了一下父亲的温和,才摇头道:“也不是,只是觉得烦闷,出来透透气罢了。”
“原来是这样,那你觉得席间俊杰可有你中意之人?”
“没有。”
吕布问得真诚,如意也答得爽快。
“难怪我们如意不高兴,原来是没有相中可心的人,不忙,待大典结束,父亲亲自为你操持,定给你选出一个如意郎君。”
“父亲,你怎么这样,你明知道我志不在此。”
如意难得羞赫,声音里多了几分扭捏。
“那你说说你的志向是什么,看我能不能帮你实现。”
“我想像男儿一样建功立业,就像弟弟一样为父亲分忧,而不是躲在相府之中泯然于众人。父亲实行新政,女子可以出仕为官,女儿也想为父分忧,做一个有用的人。”
如意一口气说出了心中所想,若她能出仕为官,就能有一些律法上的豁免权,比如女子十七必须嫁人的规定将不再束缚与她,虽然她也相信,只要她自己不愿意,父母亲绝不会轻易将她许配给旁人。
可她自幼习武,自幼一番雄心壮志,岂敢沦为平常人妇,要做就要做一个与众不同的人,才不枉父母亲一番精心的教导。
“哦?你想当将军?”
吕布大出意料之外,当年如意也不是没有当过将军,甚至还有斩杀曹操大将文聘的战绩,还在洛阳大破数万乱民,名声一时响彻朝野,连他这个做父亲的也颇为动容。
可后来如意挂印而去,曾留言说自己并不适合将军职务。
吕布以为她并不喜欢领兵之事,再加上他却是也不想自己的女儿在战场上打打杀杀,便也再没有提及过。
“不,行军打仗需要狠厉胆色,女儿自知缺少决断,并不是一个好将军,若不能攻取,女儿便要学着守护,守护一方百姓的安稳与清平。”
如意说完,定定注视着父亲,生怕他说出一个不字来。
吕布没想到向来风风火火的女儿竟然还有这样为国为民的志向,不由胸怀大慰,他从后世而来,对男女之重并没有什么偏见,觉得男子能做的事,女子未必不能做,既然如意有此志向,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去阻止。
“如此也好,我近来正在与丞相讨论治吏分离,官府衙门以后只负责政事上承下接,而法令刑罚之事将不再归官府衙门官吏,我拟定扩大廷尉管辖,在各级郡县安设廷尉衙门,专事凶案侦破,罪人缉拿,清肃民间治安等一应事务,你若有意,可现在廷尉实习,待有了经验,我便让你做一方廷尉主事可好?”
如意见父亲说的真切,绝不会是诓骗自己,大喜抱住吕布手臂道:“父亲最好了。”
吕布抖了两抖没有抖开,只好任她抱着,语气转向严肃道:“既然你已经如愿了,就快下去吧,给你过生日,你自己却不见了,可是失礼的行为。”
如意久不曾与父亲如此亲密,不由有些恋恋不舍,噘着嘴“哦”了一声,忽然眼珠子一转,嬉笑道:“我还想参加阅兵大典。”
吕布没好气地道:“这有何难,到时候你随我同去观看就是。”
“不是的,我想说的是,我要参加阅兵大典,我作为一个兵,来接受父亲的检阅。”
吕布被如意的奇思异想惊的目瞪口呆,这样天马行空的想法她怎么会有,自己此番检阅的是来此四方的征战部队,他一个女子,又没有什么军衔,在这凑什么热闹。
“胡闹!你不要得寸进尺!”吕布到底被如意给气到了。
如意却并不怕父亲动怒一样,靠在父亲身上,只觉从未有过的大胆,仿佛这天下的事,在父亲眼力总不会是什么大事一样。
“父亲你想啊,你实施新政,有许多女子官吏在府衙任职,此次良机难得,父亲何不让我组建女子方阵,在大典时突然出现在阅兵盛典之上,到时候定会让人眼前一亮,对父亲的新政也是一次大大的助力,何乐而不为呢?”
吕布神色陷入思考之中,如意说的很有道理,这个建议让吕布很是动心,既能够宣传新政,打破重重顽固阻挠,也能展现朝廷的柔和之美,给百姓留下一个好印象,实则是百利而无一害。
“可是离盛典已经还剩下两天,两天中你又能做些什么,时间上根本就来不及。”吕布不由有些迟疑。
“父亲放心,两天后我一定把整个安邑的女官全都找出来,组建一支与众不同的队伍出来,让父亲检阅。”如意说话的时候,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自信,而这却正是她的弟弟吕幸所缺少的。
吕布看着如意笑脸,不禁心中暗自叹息,若如意是一个男子,他不会将基业让如意继承,可惜如意错投女胎,枉有一身武艺与志向,实在让吕布暗暗叹息不已。
“那好吧,这件事便全权交给你去办,你拿着我的令牌,到哪里都可便宜行事。”
两天的时间,根本就不可能组建一支齐整的队伍出来,先不说官员调度需要时间,还要训练队形,熟悉检阅流程。
如意并不精通人事,想要在短时间内凑齐一众女官只怕已经难以办到,更何况还是要带这些人上检阅场,女子的心理承受力本就不强,这突然就要让她们出现在安邑十几万百姓面前接受检阅,只怕她们脆弱的心理会受到巨大的考验。
吕布嘴角不由升起一丝弧度,他倒要想看看,他这个从奇迹中出生的女儿会不会给他创造出一个奇迹出来。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一声的呼唤,由远而近。
“小姐,小姐,你在哪里?”
“小姐,别藏了,快出来吧。”
吕布狠狠指了如意一下,斥道:“让你任性,这下好了,惹的你母亲来找了吧?”
听得脚步逐渐临近,吕布急忙小声嘱咐道:“可别说见过我,今晚我没有见过你,听清楚了吗?”
如意愕然点头,感情父亲也是怕被人发现他今晚的行为,破坏他一向孤傲的形象吧?
“你重复一遍!”吕布严肃道。
“今晚我没有见过父亲。”如意漠然道。
“很好。”
吕布如风跃下,一转眼就消失在夜色中。
只留下如意一人依旧站在原地,父亲身上的温度也随着他的离去而消失,一阵冷风吹来,让如意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这时唤声渐近,明显已经到了附近,如意听得出是她贴身侍女的声音,不由没好气道:“叫那么大声,你叫魂呐。”
侍女名叫小月,她知道如意有个坏习惯,老爱往房顶跳,这要是在平常人家,肯定是要挨打的,老人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说的就是像小姐这样的人。
可在这相府中,除了丞相和夫人,谁敢得罪这个大小姐,先不说她实力出众,一箭能够百步穿杨,武艺更是胜过相府侍卫很多,有哪一个敢去跟她理论?
而且丞相与夫人对这个小姐格外关爱,似乎自从小月进府以来,就从没有见打骂过,甚至必公子还要得丞相与夫人的疼爱。
小月只从每个屋顶查看,老远就见到小姐与丞相大老爷坐在屋顶纳凉,这大冬天的可也为难了这一对父女。
害怕自己贸然近前,失了丞相颜面,小月老远就藏在暗处呼叫,要不然在这相府之中,何须如此大呼小叫的。
这时见果然只剩下小姐一人从屋顶下来,小月这才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嬉笑道:“小姐刚才和丞相说什么呐,怎么还你一个人了。”
如意吃了一惊,道:“你可小心些说话,父亲威严不可侵犯,若让他知晓你乱说话,相府你就别相待了。”
“知道了,我只敢跟小姐说说而已。”小月吐了吐舌头。
“怎么,是母亲让你来寻我的?”如意问道。
“是啊,夫人久等小姐不至,赴宴的宾客都已经走了,这才让我来寻小姐。夫人看上去脸色不好,小姐可要小心了。”小月说着说着,脸上有些担忧。
“哈哈哈”如意却笑出了声,只要那些烦人的宾客走了就好,她最不习惯被人当做货物一样品评,即便是面对母亲的怒火,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走吧,灭火去。”
“灭啥火?”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侍女,当然是灭母亲心里的怒火啊。”
“没办法,奴婢天生就是这么笨的嘛。”
在黑夜的尽头,一双碧绿色的眼睛,闪烁着浓浓的嫉妒之光,暗暗咬牙切齿道:“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们也不能有。”
杨修与赵云奉命回京述职,并参加阅兵大典。由于曹操示弱,割让徐州,以换取东郡故土的平安。
而吕布也渐渐感到战争已经榨干了自己这些年几乎所有的积蓄,新占之地众多,烦乱而没有头绪,正该是大治之时,再加上后方因为战争,调拨了太多的军民人员,使得生产大大受损,经济发展几乎停滞不前,这并不是吕布想要的结果。
此战历史太久,跨距过大,实在过于劳民伤财,既然曹操认输,肯俯首称臣,吕布也乐于成全,他得知曹操重病难癒,恐时日无多,往日仇怨便也淡了几分,要说仇恨,曹操只怕恨自己更多才是,他的儿子、大将、谋臣死在自己手中不知道多少人,可以说是累累仇恨,堆积成山。
可曹操还是选择低头,可见他真的是时日不多了,认输不过是想给自己的儿子,争得片刻的喘息之机。
吕布倒也没有什么,只要他肯称臣纳粮,把青州、东郡让曹操管又怎么样,如今他已经是失去翅膀的雄鹰,再也飞不起来了,困在青州一角,四面处在吕布大军的包围之中,就算曹操是白起在世,只怕也难以扭转眼前局面了。
因此,吕布下令赵云、颜良、徐晃、杨修等人返回安邑参加阅兵盛典,只留下张颌与军师贾诩坐镇徐州,统筹防卫曹操与孙权的任务。
连续几天的行程,让杨修有些疲惫,可当他看到赵雷满脸心事重重的样子后,便又高兴了起来。
吕布走时,留下一个烂摊子给他收拾,一家自救过他的农户,说起吕布来只剩下咬牙切齿,他原想杀了图个干净,没想到吕布还顾念旧情,真乃是妇人之仁。
居然还下令让他负责照顾这一家子的余生,这不是难为人吗?谁都知道他家里的大娘子善嫉,就连买一个侍女都要挑一些五大三粗的,这要让她知道自己从外面带了一个生有孩子的女人回家,非得闹翻了天不可。
因此杨修暗生一条毒计,唆使赵雷去勾引农妇诌氏,赵雷原本就生了一张小白脸,只是说话时娘里娘气的,缺少男子该有的阳刚之气,因此如今已经二十几岁了还没有娶上媳妇,这倒与他的族兄赵云有几分相似,若不是丞相成全,赵云那小子岂会有那样的艳福,娶上了一个绝世的美人。
而赵雷起初并不愿意,只因诌氏容貌已毁,况且还带着一个拖油瓶,不是两个拖油瓶,他说什么也不肯。
只是几日接触下来,诌氏的贤淑将赵雷深深打动,所谓人不可貌相,古人诚不欺我。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中,赵雷总是跟在诌氏身边,忙前忙后,大有不达目的是不罢休的势头。
奈何他到时愿意了,可诌氏却似乎并不乐意,常对赵雷不冷不热的,让他十分难受。他曾几次向杨修取经,学好拿手本领后再去实施,却都没有什么效果,不由让他更加着急了。
这一路上走走停停,眼看就要到安邑了,说什么也要在到达安邑之前拿下,也算是衣锦还乡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