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依然一字一顿道:“你不会。”
杜沉非道:“几位既然要蹭船,何不到舱中来,喝杯热酒,以避如刀似剑冷风?”
黑衣人的声音依然冰冷,道:“不必。”听他这口气,居然毫不客气,就像是别人搭了他的船,还想给坐船钱给他,他毫不客气拒绝一般。
杜沉非道:“能否请教阁下尊姓台甫?”
黑衣人过了很久,似乎才下定决心,缓缓道:“重剑团,龙锦绣。”
杜沉非知道,这世上总有一类怪人,他们不愿意和别人过多交往。无论你怎么热情,都难以化解他们心里的冰霜。
所以杜沉非也不再问,踱回舱中来。
王得八却就在刚才杜沉非与黑衣人对话的时候,已经亲自去底舱看了船上带来的那几万两银子。这些都在,他终于放下了心,上来在杜沉非耳边轻轻道:“杜少侠,那些银两都在。”
杜沉非点了点头,道:“你放心,我看得出,他们并不是为银两而来的,似乎有别的目的。”
段寒炎皱了皱眉,问道:“杜兄,这些人难道真的仅仅是为了蹭船?”
杜沉非道:“也有可能,半夜三更黑地里走路,总没有坐船舒服。”
段寒炎道:“他们上船,竟然无声无息,以他们身手,已可算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又何必在半夜赶路?又何必跑河边来蹭船?”
杜沉非道:“高手也有走累的时候。也许他们是去会强敌,与强敌交战前,气息稳定,身体调整,总比一去就鞍马劳顿精疲力尽好。”
段寒炎道:“刚刚他们说是重剑团,龙锦绣。想必他们的组织是重剑团,他自己的名字是龙锦绣。”
杜沉非道:“应该是的。这些人应该都是使剑的高手,只是他们的剑又长又粗,可能分量也不轻。你听说过重剑团这个组织吗?”
段寒炎道:“我没有听说过。我要不要去试一下他们的剑?”
杜沉非道:“兄弟,不必,就像动物在捕食前,都会尽可能地保存体力。且由他们,不要干扰他,这几个看起来也不像是歹人。”
牛犊先道:“这么多生人站在床前,连睡觉也梦到鬼,莫想睡好觉。”
杜沉非微笑道:“不会,你放心睡吧。我不睡,守着你。”
牛犊先道:“你们不睡,我也不好意思睡觉。我只是坐到床上靠着墙,舒坦些。”
牛犊先果然坐了上去,靠着墙壁,还不到半柱香的工夫,就摇头晃脑打起瞌睡来,很快就滑在床上,放倒身体,呼呼大睡。
杜沉非与段寒炎却没有睡,坐在椅子上静听舱外动静。
王得八更睡不着,这些稍微上了点年纪又担负着重任的人,有的或者没有的,都比较容易拿来使自己操心。梁章钜《浪迹三谈》说一个人显老的反常情状,就有十条:“不记近事,偏记得远事;不能近视而远视转清;哭无泪而笑反有泪;夜多不睡而日中每躭睡;不肯久坐而多好行;不爱食软而喜嚼硬;暖不出,寒即出;少饮酒,多饮茶;儿子不惜而惜孙子;大事不问而絮小事。”可谓贴切形象。
王得八就已经有了显老的情形,他现在也毫无睡意,越发精神十足,时不时地透过小窗看看外面动静。
那几个人一夜都是这么笔直的站着,就与刚刚来的时候完全一样。也从来没想过要靠靠身后竹篷下的车子,更不用说他们会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