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你他妈的在附近打听老子三四天了,现在见到我了跟我说是误会?再不说实话,现在就剥你的皮!
黄欠子咆哮着再次将枪口对准了我的脑门。
那两个手下坐在桌旁,瞧都不往这瞧一眼,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其中一个正把玩着我的手机。
一个人想在生死关头流利地编织谎言,除非经过严格的训练,并有着超乎常人的坚定意志以及视死如归的勇气,不然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只得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除了母亲的死,这是我的耻辱、禁忌,一来它不影响事情的完整,二来我也不想用此搏取对方可能残存的同情。
黄欠子听完一直凝视我的眼神显出一丝困惑:一方面他并不相信现实中会有这样的故事,可另一方面经过他逐字逐句咀嚼玩味又发觉合情合理、毫无破绽。
他突然扭头望向那两名手下。
老大,除了两个电话号码,这个白痴的手机里连条短信都没有!手下会意地说道。
黄欠子问我那两个电话的主人及跟我的关系,并吩咐手下即刻去验证,阴笑道:没对上,你会死得很痛苦!对上了,我会想办法给你留个全尸!
妈的,横竖都是个死。
黄欠子示意手下用胶布将我的嘴封死,然后熄灯离开,只余下我独自待在一片漆黑死寂中品尝着绝望的滋味。
这是一个极其漫长而痛苦的过程。
最初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白纸一样,而后回忆的墨汁如急雨一般击打在上面:发廊老鸨尖细蜡黄的牙齿及她那句有空再来的别语自已在田里挥汗如雨的画面和田间柚树下那眼甘甜清澈的泉水乔欣艳在我手心里写下电话号码时狡黠的表情,她唇上的那颗诱人的肉痣那个绰号风手的小偷慈祥和蔼的脸,还有那方砖一样的四万八千块钱最后一堂课上老师在黑板上写下的方程式水杏芳满含幽怨的目光天空的风筝,儿时的歌谣……
这些回忆来自感官、肉体以及心灵,然而无论它们是欢愉或悲痛,是轻松或深沉,是近在咫尺还是恍如隔世,无疑都已镀上了死亡的阴影了。
根本不知道过了多久,是一天,还是两天,抑或更长的时间,我在精神与身体极度的疲惫中昏睡过去,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我醒了过来,当我重新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时,绝望和恐惧瞬间将我击穿,我的意志彻底瓦解了,我瞪裂双眼企图摄入一丝光明,我失声痛哭,拼命摇晃着身体,直到精疲力竭再度昏死过去。
对死亡的恐惧只有真正的死亡才能克服。
直到那时,我才明白了黄欠子说赏我一具全尸的真正含意……那帮人再也没回来过,他们就想让我这样静静地死去。
这样,至少他们在良心上能够自我安慰,虽然他们根本不知道良心是个什么东西。
当然我不可能像老鼠一样就那样死在那个黑寂的地下室,不然后面的故事谁来讲述呢?
不过我不得不承认,能活在这个世上还真得需要一点点运气!
没有人知道意外和明天,谁会先来……”
胡图强停止了讲述,他看着我,苦笑一声,问,“柳明,你有过那样的经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