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青山是阴山余脉,这阴山南北两边的自然环境迥乎不同。
阴山就像一道分割线,几乎与四百毫米等降雨量线重合。
这道线的北边少草木,多大沙,沙土荒草,气候干旱,条件严酷。
而一旦到了阴山南麓,那里在当时还是草木茂盛的一片沃野,是个天然猎场。
大青山主峰有些海拔,低处以干草原为主,北向的阴坡自然成林,林木混生,云杉白桦,油松山杨。
宋桓向当地人打听过,这山的高处山形险峻,北麓有低地,其中山沟深谷众多,夏日雨后会有洪流破山而出。
在秋冬旱季反倒干湿合宜,流水积谷成河,鸟兽聚集,狩猎最合适不过。
猎场则在南麓设台,选了一处相对平缓的干草原,隔五十步置一桩,以作主场。
这主场中,置祭台,设席幕,一应技艺比试的场地装置皆早已配备齐全,还在后面搭了庖帐,为宾客奉食。
不过这次骑猎没有祭台,下月冬狩才有。
而骑猎在开猎前还有一场射义,逐轮角力,技高者晋级,最优者得赏礼。
除了男子间的拼斗,另外还给女子和孩童准备了投壶与蹴鞠的场地。
今天的整场活动都以玩乐切磋为主,竞技者大都是官员家的子女。
在这些人中,将离方才见到几个神采四溢的勇武少年,绑了束袖,一身武者打扮,都是要上场比试的,举手投足精干利落,与金风木云相比也毫不逊色。
其中那个叫魏仲武的给他印象很深,这孩子生得浓眉大眼,走路带风,神情豪朗,说是将门之子也可。
而他父亲魏侃此次与将离则是第一次见面。
这个给咸阳打小报告的监御史,本以为是个刻薄的瘦老头。
没成想竟是微胖大爷的形象,和蔼得有些弱弱的,很难把他跟这虎虎生风的儿子联系起来。
而他们家那个叫秋子的丫头,也系了额带,还束了袖。
满脸的自信,跃跃欲试的样子,看来是个假小子,性格与他仲武哥哥同出一脉。
至于其他,新垣家的儿子广袖翩翩,是个雅正端方的彬彬少年。
他家女儿就是个大家闺秀的模样,像是精心打扮过一番,发型有点特别。
文衍的长子文绍是郡尉下属的一个百骑长,这次带了妻子来,也准备上阵比试。
文家另有两个女儿,一个带了女婿,另一个有些怯场,一直躲在母亲身后。
再有就是县官家的孩子,大部分的人都是匆匆见过。
要说第一眼便能留下些许印象的,也就只前面几位,若想要进一步了解,还得看他们在场上的表现。
将离总以长辈看孩子的眼神看这些孩子,其实这副身体也只二十出头,与好些人都是同岁或也大不了几岁,但他本质上是个三十多的人,神情老成些,少了那种蓬勃的朝气。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
将离说着放下窗帘,瞧了云娘一眼,她浅笑着等将离说下去。
而他却突然像卡住了一样:“呃,然后……那个什么,什么什么,彼美孟姜,德音不忘,中间的……忘了……”
“将翱将翔……”
云娘轻轻瞥了眼将离腰上的白璧,是自己送他的那枚一点红昆玉凤璧,笑着提醒他道:“佩玉……”
将离立时摸上玉璧:“哦对,佩玉琼琚。”
云娘垂下眼点点头,像是有些累了,闭上眼睛养神。
这车舆里虽有软垫暖厢,但震感清晰。
车轮每歪过一处凹地,每压过一个石块,每碾过一个土堆,都清晰地把震动传递上来。
人在里面晃久了,很快就会累,此时也才刚过半程。
云娘突然觉得膝上一暖,睁眼去瞧,是将离解了狼裘盖在两人腿上,正帮她往隙处掖袍子。
他知道这其实起不到多少避震效果,但把身周塞得满满的,在心里上会稍许踏实些。
等他终于折腾完,把两人腿部用裘袍严严实实地裹好后,再直身端坐时,云娘慢慢倚了过来,枕上他肩头。
将离握住她手,小声道:“先睡会儿吧,等到了我叫你。”
“嗯。”
他下巴在云娘额上轻抵一下,接着有点不安地朝窗口看去。
方才似是听到一声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