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商穿锦裘的也不少,而且南楚来的袍面材质更夸张,都是罗、纨、绮这些锦中的顶级料子,还绣得眼花缭乱,在将离看来是有些颜色过载的。
不过裘领的兽毛质量的确是北方动物更胜一筹。
无论从毛的密度质感还是毛色光泽来看,将离的黑狼裘总是最出挑的那个。
只要往市集里一站,再加上他左脸那道恰到好处的剑痕,凝神直视,路人纷纷避让,什么天花乱坠的南楚浮夸玩意儿都要掉色。
又因为是先秦帝亲自猎来的,才更显珍贵。
而通常情况下,这裘袍里面,其实抓了一只煎饼……
……
马车这会儿已经过了市集北门。
主道西侧还有军市和女市,也都升了旌旗。
那两处将离去看过,军市很普通,里面都是官府市,士伍们分批组队来采买,大都是当地的郡卒、县卒。
女市的话,他只是从车舆里望了一眼。
也像市集那样被分割得整整齐齐,女市女子倚门待客,偶有乐声传出,大中午的,从里面出来的男人倒是不少,有士伍有平民,更有楚商。
当年“齐桓公宫中女市七,女闾七百”,“七”不是实数,只是“很多”,“闾”是里巷的门,倚门女子七百也未必确实,但总归就是很多很多。
管仲献策,改革政经。
为充盈国库,其中一个手段,就是把暗娼私营变成一个需要缴税的行业,置女市收男子钱入官,引得国人非之。
但在那个时候,也的确要有这样一个地方来迎合需求。
后来天秦对女市多有管制,九原这里还算是弄得低调有序。
不过听闻南郢那边就过分了些,甚至有传言说是要在城外建女城,就是升级版的大女市,都能建城了……
而目前南郢的女市,不仅有妖姬消磨身体,还以舞乐惑人心智。
很多人流连其中,抛妻忘子,散尽家财,竟让南郢商市蓬勃繁荣。
商市昌隆当然不尽是这一个原因,却也由此可见一隅。
各行各业敛财兴盛,使得南楚民富军弱,财富被大商巨贾掌持,国家上层始终是萎靡的。
虽曾凭初代楚皇一人得以中兴,然八百年陈疴旧疾,使得这楚国就如缓缓驶向深渊的巨船,尽管外表华丽平稳,但船舱中尽是朽木烂枢。
即使掌舵人有心修补,可如无扭转乾坤、改天换地之力,也无需外界风浪,这船自己便会坠入深渊。
大船转向太快就容易倾覆,若是转得慢了,坠渊即是必然。
有无中兴之主转舵,也只决定了它距离坠渊的时间长短而已。
若非天意阻挠,两场异象暴雪几乎灭尽天秦男丁,秦国早就灭了楚,哪由得这番南北裂世?
眼下距离秦武厉王遭雷击暴毙已过六十余载。
有人灭楚之心复燃,欲重启统一大业,频频进言,再议伐楚之事,甚至想要调用北境军马南下备战。
而这些无一例外地,全部遭卫太后当场驳回,名为谨遵祖辈教诲,不义之战劳民伤财,实是忌惮再逆天意,遭受天谴。
秦帝年仅十七,尚未亲政,便有臣子控斥卫氏外戚独断专权。
朝中分立存楚灭楚两派,宗室贵戚以天谴为前车之鉴,惧国家再遭横祸,故主存楚。
而大臣多要破势革新,言道国家无战,军功爵形同虚设。
黔首无法斩敌进爵,刑徒不能以战赎罪。
如今国内人心动荡,五国旧地又萌复国之念,急需一场大战来缓和民怨,故主灭楚。
也正是从那时起,就如白进所言,两派重臣皆有被冠以污名而连根拔除者,举家连坐。
对立的态势不仅未见减缓,反而愈演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