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奴嘴里塞了布,被反手绑住。
受伤右腿的包扎还好好的,只是现在也让护卫给并腿捆上。
一左一右站了两名壮硕的穿甲士伍,而他们严防死守的对象,只是一个瘦弱不堪、濒临饿死的男孩儿。
可是这男孩咬人。
不到半日的时间里就咬了三个,奴市的打手,君府的内管事,还有刚刚的李医师。
不过力量越来越小,昨晚的内管事还出了血,今早的李医师就只有牙印了。
自从昨天下午,他四肢并用地狂奔出来,中箭之后又扯闹一番,现在睡了一夜,精神是回来了。
正用警惕的蓝眼珠死死盯着将离,侧躺在地上无力地喘气。
看他样子,的确是饿到发虚。
将离担心这小奴真是狂犬病,那没几天就得挂,可自己也不会诊断,只记得狂犬病又叫恐水症。
患者典型的症状是高度兴奋、恐水怕风,也应该还有些别的症状,目前只要针对这几种就能试出个大概了。
高度兴奋?暂且把到处咬人这个状态算作兴奋吧。
余下的两样也简单,他叫人拿了一壶水和一只空碗来。
将离蹲在小奴身边,用手在他脸旁扇扇风。
这孩子也只是嫌恶地偏了下头,没有害怕的神情。
反应正常,不怕风。
仆人们都奇怪地挤在门口看着,李医师也挤了进来,瞧见这个举动,不明所以,再看向宋执事,宋桓也摇摇头,只是稍稍弯腰看着将离操作。
之后,也是最能定性的一项,恐水。
患者不光是喝水时表现出害怕,就连看见水,听见水声,哪怕只是提到饮水,都会感到恐惧甚至痉挛。
他接着把空碗放在小奴头边,尽量离得近,这小奴纠起眉毛来回转着眼睛,看他将水壶里的水缓缓倒出,流水哗哗,倒了大半碗。
将离自己端起喝了一口,还故意吸得很大声,边喝边看,与他对视一眼。
小奴表情里只有疑惑,凝眉盯着,没有躲闪,算是反应正常。
将离看到他脸上有些脱皮,嘴唇干涸开裂,被一大团粗麻布塞着,这样就肯定咬不了人了。
记得李医师说过要先润唇,他留下小半碗水,想要浇到他嘴边。
这小奴果然反抗地朝后挪去半身,不让他碰。
他便一手端碗,另一手慢慢张开五指,在他面前晃晃,示意是空的,而后慢慢说道:“没事,我不伤你。”
小奴依然纠紧眉头,眨了下眼睛,又看向他身后站了半屋子的围观者。
将离随即回头让他们都退下,连左右两个护卫也是。
只留下宋桓陪着,让他也蹲下来,不要给小奴感到被人踩在脚下的压力。
两人将他慢慢扶起靠在墙边,他开始还挣扎一下,也许是动了伤腿,痛苦地闷哼一声便随他们摆布。
将离还是没把他嘴里的布拽出来,四肢都被捆住,唯一的武器就剩牙齿,这孩子也算死扛到底。
以免到时再给自己来上一口,在没有沟通好的时候,还是别拿掉嘴里的布。
也不知道这胡人能不能听懂自己说话,此时给将离的感觉,就像在训一条惊恐万状的小狗,明明是鸡同鸭讲,却总觉得对方会懂。
而语言这东西,要靠大量的重复去磨耳朵,一旦积累得足够多,连猫狗都能听懂。
将离指指小奴,再指指自己,又道:“朋友,你,我,朋友。”
没有反应。
他又指指宋桓,再指指自己:“他,我,朋友。”
接着搭手上了宋桓的肩膀,宋桓差点感动得掉泪,公子说自己是朋友,就伸手回搭着将离。
将离继续说:“我们,朋友。”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几个词冒出来怪腔怪调,就像街边卖羊肉串的师傅。
小奴依旧没有反应,只是眼睛有些翻白,好像又要昏过去了。
将离抱着试试的心态,蹦出了几个英文单词,结果当然是想多了。
无论怎么说,这小奴都没有那种“听懂了”的恍然神情,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随后放了个大招,肢体语言。
他擎着碗在嘴边,抿了口水,指指碗又指指小奴,然后以极缓的速度将碗靠近小奴嘴边。
这小奴是真的没力气了,大概是看面前这两人奇怪,对自己不打不骂还半天废话,没有敌意,才终于由着将离将这碗水慢慢浸湿他嘴边,眼睛依然警觉地盯着。
水都倒在了麻布上,但也洇到口中,嘴唇遇水后,小奴戒备的目光有些松散下来,看来确实舒服许多。
将离又动作轻缓地将他口中麻布拽出,整个过程跟变魔术一样,就是那种从袖子里扯出一连串长长的、好像都看不到尽头的布条。
如果布条体积不够,是会被舌头抵出、再反呕出来的,像电视剧里那种小小的一团根本就塞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