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些词听着很怪,但参照帛图和将离的解说,倒也并不影响理解。
再加上能工巧匠那种心领神会的天分,刚刚看起来闭目养神的李恒,其实已经在脑中飞快地演练出了一场模拟工程。
相较锻铁而言,天秦使用铸造技术更为熟练精到,因为效率极高,所以李恒对这个袖剑的造法,首选的是范铸。
脑中一座陶土横飞的工坊,按照帛图上的样式开槽制模,坩埚中浓烟四起,滚滚铜汁倒入模具,冷却后再敲碎陶范,最后细细打磨,已然用想象造出了一柄袖剑。
不过脑中模拟毕竟不是上手操作,具体方案还得根据实际开工后遇到的情况进行调整和改进。
又因为这种滑轨的滑槽实在太过细小,对陶范开槽的精准度要求很高,所以铜汁入范存在一定困难,也没有这么小的砂轮来打磨。
若滑槽不够光滑平整,便不能做到九原君所说的那种顺利伸出剑刃,怕是几次都未必成功,还会刮划剑身。
所以还是要做好锻造的准备,百炼锻铁费时费工,若非九原君亲自相求,且此物仅做一件,平日又怎会轻易锻铁?
“先生,”将离拱手道,“若能做得此物,将离感激不尽。”
李恒摇摇手,又恢复了懒散的神情:“受不起受不起,做是能做,但仍需一试,做得如何也未可知。”
“我明白,”将离点头,“总归是要多实践几次的,左右没事,将离也可以来打打下手。”
“公子方才还想着种田,这会儿又要当工匠了?”
“那不然呢?回屋读简么?”将离笑了笑。
前几日也不尽都在逛街,市集不大,横竖就三百多米,泡在里边只是图个热闹,看看那些假模假式的游侠士子侃侃而谈好不有趣。
其实上午有空的时候,还琢磨了一下书架上一摞摞的竹简,那里面都是标准漂亮的秦篆,捡了些稍能看懂的字,猜出是兵法、律法和几家学说。
也有些隶书的,这样能看懂得就更多了,瞧着像是之前的将离自己写的一些注疏或草稿,略有涂改。
秦书有八体,贵族、官员接触的正式文书多用小篆,而普通人的家书或日常书写大多还是更便捷的隶书,或像刻符那种美观度较弱的通识字体,达意即可。
自己看看,再问问宋桓,字是能认个七八成了,但没有断句,意思还得靠猜,不过宋桓倒是没有多问,以为将离在考他呢。
李恒此时又拿起那张袖弩的帛图打量起来,手上还指指点点,嘴里喃喃不清地嘀咕些什么。
“先生对这袖箭感兴趣?”
“既是发箭之器物,或可与轻弩一较。”
将离摇摇头:“不一样的,袖箭里面应该是弹簧,不是弦。”
“弹簧为何?”
“……”将离叹了口气:“我劝先生不要再问了,做不出来的,只要知道这袖箭与轻弩的发射原理完全不同。”
李恒不置可否地晃晃脑袋:“公子可知我天秦弩的弩机是由何人所创?”
“弩机?就是扳机么?”将离摆出开枪的手势,对准李恒,接着扣动一下食指。
李恒点点头:“确为此法扳扣,秦弩机括为老朽祖上所创,算起来,该是老朽大父之大父……”
将离听说过,秦弩弩机结构复杂,设计精巧,射手可以轻松扣动扳机,以便控制弩的稳定,还有望山用来瞄准,在当时非常先进。
“…只是弩箭上弦需要时间,其中以轻弩为最短,据老朽所知,北境军中轻弩上弦最快者当属成烈司马,上弦后瞄准再发射,也尚需数五声才能完成。”
“如果能连发呢?”
“连发?呵呵,公子可知道连弩车?”
“连弩?”将离皱了皱眉,这词有点熟,脱口而出便问:“难道是诸葛连弩?”
“诸葛……为何?”
“……”
将离叹了口气:“不重要,就当我没说过那句话,先生请继续。”
李恒翻了他一眼:“公子怎的尽是些闻所未闻的古怪之词,老朽可是连蒙带猜才晓了这袖剑的意思。”
“呵呵。”将离无奈地笑笑,端起手边陶碗,“自罚,我自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