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门后,还不是正厅,而是一个隔间,通过了隔间遮门的布帘,才算是真正到了正厅。
一到了正厅,从摆设规制,陈重就知道已经来到了顾家的会客大厅了。
此时大厅里已经坐满了人,或是打扮的温文儒雅的公子哥,或是满身江湖习气的糙汉子,也有娇媚女子,称得上高朋满座,但是从顾府门外的状况来看,这些在座的到底是不是朋友,就很难说了。
陈重是从侧边的角门进入正厅的,所以并没有引起什么关注。
当然,最主要的是,此时在正厅的中央,一场决斗正在进行。
说是决斗,其实也不是真的动手,而是两个人站在那里,正在斗命。
所谓斗命,陈重根据陈风霁的记忆得知,就是命师之间一较高下的常见方式。
一般就是双方互相给对方秤命,谁秤的更准更对,谁就获胜。
这也是陈重今天敢来顾家,并且觉得十拿九稳的原因。
因为好的命师虽然都是强大的武者,但是命师之间对决,很少真的武斗,武斗比得是武道,不是命理,于理不合,失去了命师对决的意义,所以多年传承下来的规矩,命师之间,不到万不得已,只可文斗,不可武斗。
所谓文斗,就是比拼对于命格的理解,命理命数的掌握。
陈重自然不懂命格,也不懂命理命数,可是他有系统,他能一眼看穿所有命的秘密,所以他在文斗里是无敌的。
此刻,正站在大厅中央斗命的,分别是一位留着八字胡身着青色长衫的中年人,和一个看起来年纪更大一点的,头发半白的半老头子。
按理说,从年龄来看,肯定是那头发半白的半老头子更占优势,毕竟年纪大经验丰富,可惜,秤命这种事,不看经验,看天赋的。
只见那八字胡中年人背负着手,气定神闲,正笑眯眯地盯着那头发半白的半老头子,说道:“怎么样,徐师傅,秤出来了吗?您这都秤了半柱香了,我是没关系,可您年纪也不小了,我怕您站久了吃不消啊。”
那被称作徐师傅的半老头本来就神情紧张,听到中年人的话,更是脸色一红,张嘴似乎就要说话。
可是话到嘴边,却是又强行忍了下来,他来回又走了几步,看着那中年人许久,最终,他说道:“四……不,五两,是五两!”
“几钱呢?”中年人还是笑眯眯的样子。
“三……四钱!”半老头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咬牙切齿地说道,“五两四钱!不会有错!”
但就在这半老头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大厅都是哄堂大笑了起来。
离陈重比较近的几个也站在角门附近的人,却都是一片哀嚎。
“哎,这老徐头啊,搞什么啊,真是被吓傻了,五两四钱明明阿龙才猜过,怎么他又送上去了,本以为还能让他探探路呢,真是晦气。”
“谁说不是呢,不过这风大师也真是厉害啊,不愧是当年能跟方司命齐名的人物,这功力,反正我是秤不出他是什么命,我们干脆都束手认负吧,这根本没得比。”
“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来了,狐狸没逮到,还徒惹了一身骚。”
“你就别抱怨了,武林城里谁不知道方公子对顾小姐倾心已久啊,这一次是抱了志在必得的决心来的,咱们也不过是富贵险中求,搏失败了很正常,反正大小是个命师大不了换个地方混。”
听到这里,陈重大约明白了今天这局面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一个叫方公子的,垂涎顾家大小姐已久,借着这一次顾小姐弟弟被怪命缠身,走投无路的情况,带着高人来逼宫了,而他,还有他身边的命师,就是要被方公子碾压的炮灰,来给顾大小姐施压的。
有意思。
陈重盯着那个被那些命师称之为高人,完全秤不出命的风大师头上那三行鲜明的字,心想,真的很有意思。
今天他的到来,怕是要让很多人不开心了。
大厅中央,徐师傅如同一只斗败了的公鸡一般退了下去,而风大师还是站在那里,气定神闲,微微笑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看向了大厅的主位上,说:“顾小姐风柳某实没有得罪的意思,只是若是让这些人来操持令弟的命格之事,怕是顾小姐您自己也不放心吧?”
这时,随着风大师的话语和眼神,陈重才终于想起朝着大厅的主位看去,只是因为有着廊柱和帘布挡着,陈重并没能看到那位传说中有沉鱼之姿的武林城第一美人顾白鹿的容颜,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轮廓,朦朦胧胧,倒有些像夜里倒影在窗户上的剪影,徒然间有几分如梦似幻的意味。
便听那如梦似幻的剪影开口道:“风大师的好意,白鹿心领,只是其他的几位师傅也是千里而来,总要给他们一个机会不是吗?”
陈重虽然没看到本人,不过他不得不承认,顾白鹿的声音的确很好听,并非是那种传说中的黄莺出谷的夸张说法,顾白鹿的声音很润,更像是春雨,细细绵绵,落物无声,静谧,轻灵,让人一听到,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就会出现一副烟雨朦胧,青伞少女堤上行的画面,着实忘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