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面上微有动容,目光也有些明亮,向榕乘胜追击,在兜里胡乱抓了一气,掏出几个铜板。
“爷爷,谁啊?”
屋内突然传来一清脆的女声,一个眉清目秀,身材娇小的小妹妹灵巧的跑到门口。
那小妹妹与向榕四目相对,一时竟也愣了一下。
向榕盯着那小妹妹的眉眼瞧了瞧,总有股似曾相识的感觉。
“进屋去。”老者呵斥道。
向榕再听老者说话,脑海中更是涌现出一个熟悉的感觉,他面容渐渐僵硬,这俩人不会是今天抢劫他的那两个强盗吧!他现在岂不是自投罗网了?
“小孙女不懂事,还望小兄弟见谅,小兄弟快进屋,外边冷。”
老者突然热情起来,只是向榕脚下有些麻木,打起了退堂鼓,老者见向榕犹豫,尽管一脸褶子掩饰住了表情,但还是强挤出笑意,“小兄弟,莫不是嫌弃我这寒酸?”
向榕木然一笑,“不是,不是。”
“我这锅里正好煮了点汤,看你一路颠簸,肯定饿了吧。”
向榕对这屋子里嗅了嗅,一股清香飘进鼻头,引得他口水直流。
他提了提胆子,又挺了挺腰板,一步跨进屋里,屋内家徒四壁,极其寒酸,一眼看去,只有一个灶台一张大炕。
向榕眼神盯着沸腾的铁锅,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老者露出憨态,伸出尽是老茧的双手,想要拍一拍向榕,向榕本能向后一躲,老者的手荡在空中。
“爷爷!”
那小妹妹一直注视进屋的向榕,眼神里充满了警惕。
“小兄弟,来,坐下,喝口汤。”老者舀了一勺汤,倒在碗里,递给向榕。
向榕咽咽口水,接过碗,一仰脖,尽数喝下,暖暖的清汤顺喉而下,肚子也不再那么饥饿难耐了。
“小兄弟,哪里来,去哪里啊?”老者说道。
向榕此时对这爷孙两人说不出是该警惕,还是该放松,欲言又止,坐在一旁被磨得铮亮的小树墩上。
“爷爷,你真要留他过夜啊?”小女孩拉了拉老者的衣袖。
向榕一直注视着小女孩的眉目,几乎可以确定,这俩人就是拦路抢劫的强盗,可是如今再看他们,果真就是一贫苦百姓罢了,没什么可防备的,他最开始的猜测也没有错,他们应该是被生活所逼,才误入歧途的。
他又环顾了一周这个房子,几处裂缝显得很是突兀,时不时有微风挤过,吹在脸上。
“小孩子,不懂事,别见怪啊!”老者对向榕赔不是道。
向榕摇摇头,看着小女孩的模样,猜想他不过十三四,“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戒备心很强,但并不怕生,一双眸子同样死死盯着向榕,毫不客气的回道:“为什么要告诉你?”
老者这时打个圆场一面训斥了小女孩,一面对向榕说道:“她叫花儿,十三岁了。”
向榕倒是很欣赏这个性格强硬,眉目尖锐的小女孩。
他掏出兜里仅剩的五个铜板,“大叔,我这只剩五个铜板了,今日借宿一晚,明日就走,打扰了。”
在这个兵荒马乱,天灾不断的年代,一个铜板依然可以买一个粗面烧饼果腹。
小女孩和老者目光中露着微妙的光芒,老者看着向榕手中的五个铜板感慨万千,一声长叹,“小兄弟,我拿你一个铜板,剩下的你自己留着吧。”
向榕伸着手停留在空中,他呆滞的看着手中的四个铜板,“这样好吗?”
“出门在外,穷家富路,还不知你要走多远,这钱你还是留着吧。”老者语重心长道。
此番话直接攻破了向榕心里最后的屏障,他坚韧的脸上露出一丝疲惫,无力的瘫坐在那里,将四个铜板攥在手中。
“爷爷。”小女孩依偎在老者的身旁。
“你们就是下午拦路抢劫的那伙强盗吧?”向榕低着头,小声说道。
老者发出沉稳的笑声,“你看出来了。”
向榕见他们并无虚掩,心里更是痛快不少,抬起头问道:“为什么非要拦路抢劫?”
老者一脸褶皱,神情暗淡,沧桑无力的轻描淡写道:“生活所迫。”
向榕目光一直盯着老者,老者的神态从始至终都显得很从容,似乎也没有什么罪恶感。
老者又是一笑,“小兄弟你那一脚,差点要了我的老命啊!”
向榕尴尬的挠挠头。
老者似乎患有疾病,难以遏制的剧烈咳嗽起来,小女孩立马给爷爷捶背捏肩,小心服侍着。
向榕拉回的手又慢慢伸了出去,他坚定的站起身,将四个铜板放在老者手中,“我年轻力壮,少吃两顿饭无所谓,这四个铜板还是给你们。”
老者刚要拒绝,向榕回以笑意,“我去把我那驴子拴好,它很是调皮,若是看管不周,你一转身,它自己就会跑掉。”
他说罢便推门而出。
老者握着手中的铜板,强忍着体内的痛,将咳嗽憋了回去,“花儿,你去帮帮他。”
小女孩执拗在原地,很不乐意。
“去!”老者再次说道。
她甩了甩衣袖,不情愿的也出了门。
“你怎么来了?”向榕看着极不情愿的小女孩,轻笑道。
小女孩倔强的站在一旁不出声,翻了翻眼皮,审视着眼前的向榕。
“它叫小花,和你的名字只差一个字,真是巧呢?”向榕突然指着驴子玩笑道。
小女孩脸色顿时阴沉,眼皮都在跳动,额头慢慢挤出了一个肉疙瘩。
向榕一下意识到自己玩笑开大了,急忙补救道:“没没,它叫驴蛋,我开玩笑的!”
小女孩神情缓和了下来,抚了抚毛驴的脖子,好奇的说道:“它叫驴蛋?”
“是是。”向榕难得见她不板着脸。
“好蠢的名字,起这个名的人一定是个大笨蛋。”小女孩天真的说道。
小花同时对着向榕吐了吐口水,向榕极其尴尬,面容凝固,但却不敢乱发脾气,只是狠狠的勒了勒栓它的缰绳。
夜幕降临,单薄的被子盖在身上可有可无,还好是盛夏,入了夜没有那般阴凉,透过墙缝,向榕看着外面的明月,心中思念起断臂男,师父他现在在哪,又怎么样了,他倒底干什么去了?
断臂男向来如此,总是对他有所保留,他永远不知道断臂男心中所想,又或是下一步会做什么。
眼角慢慢噙满了泪水,他伸出手划去泪花,不知何时起,自己怎么变得这么爱哭?他暗暗咬牙,不能这样,要坚强,他要证明给师父看,他不弱小,他定成为师父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