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一刻。
明月高悬。
薛宇的确没有说错,极乐坊绝非黄雀能够涉足之地。
不但是因为极乐坊手眼通天,常人难寻,更主要的是,眼前这条通往极乐坊的必经之路,实在太过诡谲。
一条不起眼,但绝对让你难忘的黑巷。
薛宇跟着老来俏的身后,快步其间,却遥未见底,中途遇到三次岔口,如若不是老来俏此等熟客带路,恐怕任凭薛宇的轻功再好,也只会身陷囹圄,直至天明。
莫无忧颇为悠闲的跟着薛宇,没有丝毫顾及和小心,他既没有案件缠身,也没有世间忧愁,此趟只是单纯玩乐的他,乐此不疲的跟在薛宇身后,翘首以盼着极乐坊大杀四方的一夜游。
如果换作往日,跟在美女身后,欣赏曼妙背影的主儿,绝对非莫无忧所属,但今夜不同往日。
莫无忧知道老来俏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位年过古稀的老男人,这位老男人不知什么古怪癖好,酷爱女装,且驻颜有术,多年来迷倒江湖上一众名士,因此江湖人送外号——老来俏。
虽然他确实妖娆,胭脂也撩人心魄,身姿婀娜比女人还女人,但男人就是男人,莫无忧绝不会上第二次当。
一柱香后。
三人来到了黑巷的出口。
出口似是一片荒废多年的农田,杂草丛生,遍地积雪,且极为空旷,而不远处的田埂上,静静放置着一排轿子,在夜幕中若隐若现。
轿子红顶,两杆九尺红漆轿棍,轿身五尺见方,前有一素色布帘,布帘外饰有淡黄色流苏,随风轻摆。
老来俏领着薛宇和莫无忧朝着这些荒野小轿快步走去,首当其冲的他驾轻就熟般跑向着一抬轿子,并示意薛宇和莫无忧二人有模学样,接着老来俏直接窜进轿中,不再发声。
薛宇和莫无忧自然不是寻常人,诡谲妖异的江湖事儿见得不少,虽然眼前的场面确实令人毛骨悚然,但越是怪力乱神的事情却越让二人兴奋。
因为奇怪的事儿,往往很有趣。
也往往很危险。
薛宇没有多耽搁,当即走向老来俏身后的一抬轿子,掀开布帘,抬眼打量,只见轿中装饰极为简单,座椅上放着一块黑色厚布,应是蒙眼之用,莫无忧跟在薛宇身后探头探脑,了解轿内乾坤后,便一个箭步鱼跃而入另一抬轿中,哼起了小曲儿。
薛宇展颜一笑,带起黑布,端坐在轿内,静候领路人。
不过片刻,极乐坊的“轿夫”们如约而至,这些轿夫皆是白面黑服,身高六尺有三,布鞋白袜,脚尖点地,脚跟不落,犹如民间怪谈中的鬼差一般。
月色朦胧,袭来一阵微风。
再抬眼,田间只有枯黄野草,偶有几声虫鸣,无人,更无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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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酒赌博,都是莫无忧心情最愉快的时候,尤其是今夜,还是花着薛宇的银子。
薛宇心情也很愉快,因为他身上所有的银子都是黄雀的。
此间,薛宇、莫无忧和老来俏三人端坐轿中,若不是帘外传来丝丝微凉寒风,根本感觉不到前行。
当真是鬼抬轿!
蓦地,微风骤停,薛宇感到前方一丝亮光透过眼皮,旋即他缓缓摘下脸上黑布,掀开轿帘,只见面前无数身着华丽服饰的仕女男仆夹道欢迎,而他们的身后,赫然是一座富丽堂皇、灯火通明的宏伟楼阁。
“欢迎光临极乐坊。”
道路两侧的男男女女们带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弯身相迎薛宇的到来。
薛宇打开扇面,摇起纸扇,颇为满意的点头,他很喜欢这种宾至如归的感觉,这里的氛围确实和寻常赌坊截然不同,不夸张的说,这里,才是赌徒们梦寐以求的真正天堂。
至少在薛宇的江湖阅历中,还从未来过如此无可挑剔的赌场。
此时,莫无忧和老来俏已经闻声而动,来到了薛宇身旁。
薛宇回首招呼了一声,却没人回应他。
莫无忧没有回应,是因为他已经彻底失了神,完全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模样,目瞪口呆的盯着极乐坊的阁楼,他不敢想象,这世上竟会有如此精美绝伦的地方。
老来俏没有回应,是因为莫无忧跟个傻子一样,冲着极乐坊傻笑,他想装作不认识薛宇和莫无忧,但转念一想,今天他是二人的地陪,当即无奈一叹,上前一步,拍了三下手掌,登时一位身着银白绸缎长衫,腰系金丝白玉带,手拿一串小紫檀佛珠的中年男子从人群之中踱步而来。
“欢迎三位客官光临极乐坊。”中年男子笑眼吟吟的看向三人。
“掌柜的,带路吧。”老来俏有些不耐烦,不知是想要快点甩开薛宇和莫无忧,还是赌瘾作祟,想要赶紧一扫今夜颓势。
“老来俏?”
那掌柜看清来者,笑脸一滞,脸上明显肌肉抽搐,薛宇不禁暗笑,因为他明白这意味着眼前的中年男子定是和老来俏有段苦不堪言的回忆。
这种感觉,莫无忧可能更有发言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