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叫波塞冬号！请求浮海！”

波塞冬号自备的人工智能系统迅速回应。

“收到，请输入串码，扫描系统就绪，启用指纹验证，声线辨认开启。”机械的女声不紧不慢。指挥中心的操作台隐入虚无，底部红眼灯片在空气中投射出一整张验证面板。梅杰尔迅速地操作开来，输入自己拥有的前半段串码，睁大双眼接受扫描，同时手掌按入验证面板，并说道“请求浮海。”

“验证完成，澳大利亚共和国总统拜伦·梅杰尔，授权通过。”

黑川内武已是奄奄一息，他强力支撑着眼皮，以求波塞冬号能更清晰辨认自己的虹膜，竭尽全力从断裂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字“请求..浮..”手指按在虚无的验证面板上，如扎钢针般地疼痛，输完最后一位串码，他便昏死过去。

“请验证指纹，请验证指纹。”

梅杰尔擎起黑川内武的手，一把按入验证面板的指纹区。

“验证完成，澳大利亚科研部总指挥官黑川内武，授权通过。”

波塞冬号通过了两位集权者的验证，验证面板切换操作面板，再次确认命令。

“波塞冬号浮海已就绪，请确认执行。”

梅杰尔飞速地操作着，开启了波塞冬号的核反应炉。同时输入三处坐标，确认其中心点为澳大利亚意志人研究中心。还差最后一步——完成确认。他看着操作面板上虚无且淡蓝的按键，一时犹豫了起来。那是死神的开关，会带来毁天灭地的核反应轰炸。可这里是他的国，他的家。守护这里才是作为一个总统该有的责任，而不是毁灭。为了拯救世界而毁灭自己的臣民？这不是一个总统该做的事。可不这么做，自己的臣民将连带全世界一起毁灭。恍惚间古今无数帝王的身影在这个男人身上叠合，都是同样的犹豫——于此时灭国救世，还是于彼时灭国灭世。

纠结间，一掌大手用力拍在那确认键上，操作面板关闭，机械的女声回荡。

“确认完成，波塞冬号浮海，核反应轰炸已就绪，轰炸坐标（400，712）澳大利亚意志人研究中心，倒计时300秒。”

梅杰尔大惊，这不是自己的手，是黑川内武的手！这个日本男人替澳国总统，替澳国人民，替全世界都做了决定。总统的灵魂霎时暴怒，凶猛地扯起黑川内武的衣领，大声斥骂。

“你！你...你要毁灭澳大利亚吗？毁灭我的国家？！”

“地球...会谢谢你。”这句话夹在鲜红的血液里喷射，黑川内武彻底昏死。

国防部的屏幕上数据飞涨，太平洋的海面滚滚翻腾，潜伏三十三年的波塞冬号以其近七百米长的巨型艇身冲破海面，重见天日。艇首的核炮开始积蓄能量，缓缓转向对准意志人研究中心——波塞冬已经浮海，毁灭已成定局。梅杰尔无法对着一个昏死之人暴怒，只好疯狂揪扯自己满头秃发。他的墓志铭将如此书写——一位疯癫的、人类史上最愚蠢的总统，竟亲手启用超级武器毁灭自己的国家。他的墓碑将遭亿万后人唾弃，如果今天以后还有后人的话。

梅杰尔想到这里，大无畏起来——我将人类的暴怒全数吸附于自己的坟墓之中，我将太阳的暴怒永远埋葬于科技的黑暗之中，让我成为澳国的罪人，让我成为世界的伟人。他打开视听传播设备下达了上任以来第一道命令，也是最后一道。

“组织全国撤离...”

这是个一道不可能完成的命令，澳大利亚两亿人口，撤去哪里？跳太平洋吗？且不说无地可去，就是日夜不停地撤离，也至少需要两个月的时间。而核反应轰炸可能在接下来的任何一秒。梅杰尔心里很明白，这道命令只是作为一个总统送给国民的心理准备——对不起，你们都要死了。

国防部天顶大开，螺旋桨切割空气扫出巨大的风压，一架漆黑的直升机缓缓停落。梅杰尔搀扶着黑川内武踏入直升机，迅速飞离堪培拉，飞离澳大利亚。直升机飞行在漆黑的夜幕里，从高空向下看去，华灯成海，行车如潮，繁华未减，毁灭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