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锦见朱厚熜脸色不善,忙下跪说:“皇上息怒!臣以为,此事虽小,但不可不防。想前朝江彬提督东厂兼锦衣卫,权势大张,任情倾陷廷臣,大肆贪污受贿,培植私党,重用家人。虽最后被诛,但给国家社稷带来极大的危害。
如今皇上圣明,乾纲独断,没有此类事情发生。不过臣以为,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防微杜渐,才能将危险扼杀于萌芽状态。”
他这么说,并不是站在严嵩这一派,也没打算与陆炳对立。他只是站在朱厚熜的立场上考虑这件事。
朱厚熜脸色阴沉,有些事他并不是不知道,而是装不知道罢了。如今锦衣卫权势熏天,连东厂也对其俯首。长此以往,锦衣卫会变成什么样。
想到这里,他打了个冷颤,又拿起奏章看了看,再看了下背面内阁的处理意见,上面写着:着锦衣卫南镇抚司彻查此事,案情若如所奏,严惩犯事者。
朱厚熜忽然冷笑起来,将奏章又往御案上重重一摔,厉声说:“笑话!这种事竟然让锦衣卫自查自纠,真是天大的笑话!看来内阁大学士们也不敢抚陆炳的虎须。”
这话说得极其严厉,黄锦听得心惊胆战,暗想:这一次陆炳可是要大难临头了。严嵩真是好手段!
原来,朱厚熜是明朝最为聪明的皇帝之一,大臣们的伎俩根本瞒不过他的眼睛,对此他也是沾沾自诩。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回竟然被严嵩当枪使了。
如果严嵩在票拟上说深查到底,对涉案人员以及背后的保护伞严惩不贷,聪明的朱厚熜会立马意识到,这是严嵩在党同伐异,迫害陆炳。这么一来,非但陆炳毫发无损,严嵩还还引火烧身。
但同样聪明而又奸诈的严嵩,不愧是官场上的老狐狸。他深知朱厚熜的脾气,反把鞭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摆出息事宁人的态度。让朱厚熜产生错觉,以为内阁不敢与陆炳抗争,这样更引起朱厚熜的警惕。
朱厚熜背着手来回走动,看得出他情绪非常激动。黄锦伴驾已有些年头,象这样的情景,只有在处置前内阁首辅夏言时出现过,心中暗叫糟糕。
他虽然对陆炳没有多大好感,但在他心里,陆炳还算过得去。他帮严嵩递交奏章的本意是为了敲打敲打陆炳。让其收敛一些,并没有要其塌台。可眼前的情景,陆炳别说保住锦衣卫左都督的位置,就连脑袋估计也要分家了。
他想了想说:“皇上,臣以为陆少保疏于约束下属,难辞其咎,应予罚奉处分。”
朱厚熜停下脚步,冷冷的说:“区区俸禄,陆炳会放在眼里吗?着工部侍郎赵文华以钦差身份严查此案,必须一查到底,不得徇私舞弊。”
黄锦傻了眼了,这赵文华是严嵩的得意门生、得力打手,此案由他去侦办,陆炳还有回天之力吗?
他忙下跪说:“皇上,陆少保有过但也有功,希望皇上能念他救驾之功,留他一条退路吧!”
他这样做也是豁出去了,因为此时为陆炳求情,无疑会让朱厚熜认为他们是同党。历朝历代都严禁外官结交内宦,一旦查明,那可是要抄家斩首的。
朱厚熜不禁大怒,正要发作,忽坐了下来,淡淡的说:“朕心中有数,高爱卿,时候不早了,朕要歇息了。”
朱厚熜的聪明不是吹的,他意识到,如果黄锦与陆炳有勾结,这奏章就不会交给自己过目。他既要让自己了解情况,又希望自己不要过重处罚陆炳,此举实乃一片忠心。
黄锦擦了把冷汗,起身大喊:“起驾!”
朱厚熜挥了下衣袖朝外走去,心中暗想:林凌启?林凌启!这个无法无天、胆大妄为的家伙,害得朕去爱妃那里的兴致都没了。我倒要看看,你究竟长了几个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