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从怀里取出张纸呈上去。师爷接过来放于吴敬涟面前。
丁鹏杰也上前一步说:“县老爷,我父亲念林凌发是同村庄邻居,好心借钱于他,还允许他拖延半年。这厮实在可恶,竟恩将仇报,企图少还八十两银子。如此奸诈狡猾之徒,请县老爷重重责罚。”
他声音洪亮,言辞犀利,看热闹的人们不禁点起头来,悄声指责林凌发不守信用,满脸老实样,一肚黑心肠。
林凌启有些诧异,心想:丁鹏杰不学无术,不可能讲不出这种话来。看来他们对此事谋划已久,堂上一言一语都演练过了。不过丁家家大业大,不大可能为了多拿八十两银子而费这番心机,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根据前世的办案经验,可以推测丁家一定想谋求更大的利益。那自己家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花费这么大的精力呢?对方没亮出底牌前,自己暂时不要插手。
想毕,他端起茶碗,用碗盖拨开几片漂浮的茶叶,轻轻抿了一口,复而盖上,将茶碗放于一边。
吴敬涟见他气定神闲的样子,暗想:锦衣卫权力极大,发财的门路肯定很多,区区九十两银子,林凌启应该不会放在眼里。既然他这般态度,我也好审案。
他思索一下说:“林凌发,这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就不要抵赖了。大家都是街坊邻居,正所谓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还是爽爽快快把钱还了吧,日后彼此见面免得尴尬。”
林凌发苦着脸说:“青天大老爷,我确实只向丁老爷借了十两银子,给我内人看病。您想想,看病用得着借九十两吗?”
吴敬涟见他不肯承认,心头不禁有火,猛拍惊堂木说:“是谁规定看病不能超过十两银子!事情已经明明白白,你还敢抵赖,来人,给我……”
说着,他忽然停了下来,看了看林凌启说:“给我把他扶起来,掏钱还债。”
这话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大家都以为吴敬涟要下令打林凌发,没想到竟让他起身,实在不可思议,不禁喧哗起来。
吴敬涟眼一瞪喊:“肃静,肃静!谁敢在大堂上喧闹,一律责打十大板。”
大堂顿时鸦雀无声,这十板子可不是好玩的,谁也不敢拿自己屁股开玩笑。
林凌发揉了揉发麻的腿,苦苦哀求:“青天大老爷,别说我没借九十两银子,就算借了,我也是还不起啊!”
林凌启眉头一皱,心想:哥哥真是糊涂,没借就是没借,这样说不是给人落口实吗?
不过,看着林凌发黝黑的脸庞、消瘦的身子,心中不由一酸,想替他说几句。
正待开口,丁鹏杰已走到林凌发跟前,笑眯眯地说:“林凌发,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真扯下脸,不免给别人看笑话。你家不是有十二亩水田吗?我们就按契约上的办。按现在的价格,一亩水田约七两银子,十二亩的话就是八十四两。我们丁家向来大度,就按九十两计算,利息也不要你还了。”
现在上等水田价格大约十二两,中等水田也要八九两,丁鹏杰完全是睁眼说瞎话。林凌发的邻居们知道他的十二亩水田是上等水田,价钱远不止丁鹏杰所言,纷纷暗骂丁家人的心太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