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象升打量了一下周显,眼角带笑道:“你为何有如此之问?”
“现在朝廷内外,是战是和,都是争论不休,早已是明面上的事,这个并不奇怪。周显认为以先生的性格,是绝对不会提倡与满虏膻和的。而督师对外历来强硬,一直妄图彻底击破满虏。这次他们来犯,虽然兵锋正盛,但人数分散。既有前来进攻北京近郊的,又有沿运河向南侵犯济南的。我想这样的机会,督师应该是不会放弃的。”
卢象升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有几分道理,但满虏入塞的多为骑兵,来去自如。分散开快,聚合起来更快。你这样说,是有什么方案助我击破满虏吗?”
“督师,朝廷此刻能和满虏相提并论的的军队大体可以分为三支。一支目前是由您所统,已经入京卫护。一支是由洪督师和孙将军所率,此刻正在陕西境内抵御闯贼。最后一支是以祖左督为主的辽东军。陛下这次只招了两支大军回援,一个是您,另一个是祖左督。就目前而论,祖左督是不可能回京的,那么陛下能依靠的就只有您的这支部队了。”
卢象升挪了挪身子,不自然的说道:“你是担心以我手下的这支军队战胜不了满虏吗?”
周显摇了摇头道:“卢督师,您为天下督师。目前手下所掌控的,不仅有从山西、大同、宣府三镇调来的两万大军,更有横行无敌的三万关宁铁骑。如果以此兵力与满虏决战,至少有七成把握。但目前的问题是,陛下他并不准备如此做。”
卢象升脸色微变,沉默了片刻,问道:“陛下的意思,你是怎么知道的?”
“久在宫内,自然听到一些风闻。陛下意欲与满虏讲和,据说目前已经派人前去辽东。虽是风传,但至少说明一点,陛下并无意与满虏决战。因而,我想劝督师一句。如若你想与满虏大战,就不要轻易放弃军队。反之,就不要再行出兵。否则……”
杨廷麟奇怪的望向周显道:“你的意思是,陛下会剥夺卢督师的军权?”
周显点了点头,转向卢象升道:“督师为天下军马的督师,只要不犯错,陛下并无理由剥夺您的兵权。而且,陛下是爱面子之人,不会轻易说出让你不要与满虏大战的话语。那么他便只剩下逼您自己主动让出兵力交由别人统御,让你没有足够的兵力与满虏决战一法。督师您性格刚强直白,眼中容不得沙子。一旦有人指责你拥兵自重,我担心你真的会让出兵权。即使到时候真会如此,也并无问题。但如若督师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妄图与满虏决战。那样只会丧了性命,于大事无益。”
卢象升笑了笑道:“那在你眼中,什么才叫于大事有益?”
周显脸色微变,没有说话。
卢象升看周显沉默不语,淡淡一笑,继续说道:“于我而言,只要遵从两条规则,便永远无愧于心。一是为臣之道,在于忠君,君既然想要剥除我的兵权,我自应让出。另一个是为将之道,在于明知道前方虽是万仞悬崖,亦要勇往直前,不作丝毫迟疑。反之,每个人都站在自己角度思虑问题,那么必会臣将不臣,将也不为将。那么,这个天下就彻底无救了。”
周显沉默了一会,道:“但我还是希望督师您应该惜身惜命,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为这个天下做的更多一点。”
卢象升豪迈笑道:“陛下乃圣明之君,我相信不会走到那一步的。而且,以我一人之命,能换取陛下认清一些事实,也算值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