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兴闻言,脸上肌肉抖动。
他忽然生出错觉,本在瓮中的陈弼,此刻却高高在上,一个七品下的县令,却仿佛高若朝堂相公,在俯视自己。
这是读书人的碧血丹心?
周兴那双三角眼中,泛散着疯狂的恨意,脑海里浮现出一副早已沉寂在记忆里的画面。
当年,那个户部郎中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但他的骨头很软。
只用了三刀,那位户部郎中就屁滚尿流求自己放过他……
伪读书人!
但自己还是一刀又一刀,一共一百八十一刀。
关宁府那位通判,才刚剔甲,便涕泪俱下的承认自己安给他勾结前朝势力的罪名,甚至连扒灰、贪污的事情也主动交代。
亦是一个伪君子。
我周兴此生最恨的便是读书人伪君子。
阴笑了一声,“你们读书人,读书等身,常以儒家君子自诩,然而背地里做了多少腌臜肮脏之事?比之我这种恶名在外的真小人,伪君子更令人不齿,陈弼,我就不信你真有一腔碧血丹心,放心,我还有很多手段,你会发现,死亡对你而言是一件何等幸福的事。”
陈弼只哼了一声。
“所以周大人只有手段,而无证据?”
刑房门口,齐平川看着瓮中陈弼的惨状,盯着那位阴笑如狼的紫绣衣,睚眦目裂。
周兴回身,目光落在齐平川腰间那柄剑上。
笑道:“齐县尉,你胆子很大。”
齐平川走入刑房,一语双关,“整个双阳县,整个永兴州,甚至关宁府的人都知道,双阳县的县尉齐平川,胆子很小。”
上前到瓮边,无视周兴,锵的一声拔剑挑端陈弼身上的绳子,这位饱受折磨的读书人顿时瘫在瓮中,齐平川低声问道:“陈县令还好?”
啪!
本就奄奄一息的陈弼,似乎用尽了最后力气,一把抓住齐平川的手,喉结滚动。
却没能说出话来。
已无力气。
齐平川感觉到抓住自己的那只颤抖的手,指甲几乎陷入自己手背肌肤里。
一刹那间,齐平川明白了陈弼的心意。
走!
陈弼在让自己走。
我齐平川会走吗?
别说要救你陈弼,就算不救你,我现在也走不了,骑虎难下。
必须硬气到底。
挣脱陈弼的手抓,转身看向周兴,横举手中长剑,“太祖陛下佩剑在此,周大人可敢忤逆?”
太祖佩剑,如朕亲临。
如果真是太祖佩剑,在这样的情况下拿出来,周兴应该行礼。
然而没有。
周兴仔细的盯着那柄长剑许久,眼神颇有些讽刺,“如果我没记错,当年太祖陛下确实赐了一柄挽霞给大徵第一神将齐汗青。”
齐平川冷哼一声。
周兴忽然笑了:“齐县尉,你确信手中长剑,真是那柄御剑?”
齐平川哈哈大笑,“是不是,难道我还不如周大人清楚?”
周兴缓缓回身,回到长条凳上坐下,“齐县尉,你可知道按照大徵律法,以假伪冒充皇家御赐是什么罪行,你既然是掌管一县治安的县尉,想必清楚的很罢。”
齐平川心中有种不好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