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爹呀,无论怎么说,我长安兄弟都是你和我二妈亲生的,就算是不认他,他也是这一家的人呢。回头我给长安兄弟去一封书信,让他给二老认个错。”
认错?
这种事情是个认个错就可以解决的吗?
他洪长安都已经把那个寡妇娶了,连娃娃都生出来了,再认错还有用吗?
“那二爹也不能不让长安兄弟回家吧?”
“他要是敢进这个门,老子就打断他的腿,丫头你知道我的脾气,我说得出就做得到!”
“长安兄弟终究是要回来的,就算是现在二爹不让他进门,说句打嘴的不孝之言,等二爹二妈百年之后,这扛幡出殡的时候,不还得”
“老子就只当没有那个混账儿子,真要是到了老子闭眼的时候,这不是还有你呢么?”大红狼很是豪迈的说道:“再者说了,人死如同灯烛灭,我征战一生,早就把生生死死看的淡了,只要我一闭眼,路死路埋沟死沟葬,就算丢到荒郊野地里头喂狗又有何妨?”
“二爹又在说气话了。”罗丫头笑着说道:“现如今这世道啊,比不得以前了,什么寡妇不寡妇的?就要生生的守一辈子活寡不成?总是要成家的嘛。寡妇再嫁的事情多了去了。”
因为张启阳提倡重新组建家庭,调整因为战乱而产生的破碎家庭结构,旷夫再娶寡妇重嫁的现象非常普遍,人们早就习以为常了呢。
但大红狼却迈不过心中的这个坎儿:“别人家的事情我管不到,但这个家还得是我说了算,既然那混账东西娶了个寡妇,那就不要再认我这个爹,这事没得分说。”
“二爹不必太在意这个事情呢。据我所知,便是连张大帅都赞同这个事情,我那长安兄弟成亲的时候,张大帅也随了喜钱喝了喜酒呢。”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张启阳,大红狼立刻暴走,当即就破口大骂起来:“既然他张启阳赞同,那他为啥不娶个寡妇进门?偏要我儿娶了寡妇,他还随喜钱喝喜酒,他当即死了我定会敲锣打鼓唱大戏庆贺庆贺。”
想当初,大红狼曾经试图让张启阳劝说洪长安放弃娶个寡妇的念头,但张启阳却没有帮忙,本就让大红狼有些不满。
若张启阳在这个事情上装聋作哑也就罢了,竟然还去喝喜酒,摆明了就是一种支持的态度。
现在看来,儿子之所以这么干,很有可能就是受了张启阳的怂恿。
无论是政务还是军事,大红狼都挺佩服张启阳的,却在这个问题上产生了巨大的分歧,虽然大红狼已经“退休”了,霹雳火爆的脾气依旧不减当年,若不是因为回了老家,估计早就找到张启阳的家里去骂大街了呢。
“人家张大帅惹你了?至于让你这么爹娘老子的臭骂?”洪夫人说道:“你这脾气,真是越老越不成个样子了。”
“我偏要骂他,就算是当真他的面儿我也要”
“啪”的脆响声中,洪夫人猛然将碗摔在地上,摔了个纷纷碎碎:“你不让儿子进门,如今丫头来了又说这些个有的没的,做脸子给谁看呢?这年还过不过了!”
大红狼这人虽然勇猛无畏,却最是惧内。
大红狼怕老婆那是出了名的,夫人把碗一摔发起了脾气,他登时就没了脾气,赶紧换上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一叠声的陪着情:“夫人说的极是,说的极是,吃饭吃饭,再也不说了再也不提了还不行吗?我我这就是给丫头准备住处去。”
按照往年的惯例,闺女回了娘家一定会多住几天,至少也要过了元宵节才会走,趁着大红狼去给女儿安排住处的机会,洪夫人忍不住的一声长叹:“丫头啊,你打小就跟着我,虽说你姓罗,但是在这个家里边,从来都没有拿你当过外人。”
“二妈待我如同亲出,孩儿怎能不知?”
“虽说我和你二爹都把你当亲闺女,但这闺女终究是闺女啊。”
在这个时代,儿子和女儿终究不一样,更何况不是亲生的女儿?
女儿出嫁之后,每年能回来看看,已经算是尽孝道了。
但儿子不一样啊,儿子是要继承血脉香烟的,那才是这个家庭的未来和最终归宿。
虽说大红狼已不再领兵打仗了,老夫老妻的回到了老家,确实不愁吃喝,但儿女不在身边,终究是一个大遗憾。
到了大红狼夫妇这个年纪,最大的人生乐趣就是抱着孙子享清福,现如今这个局面,别说是孙子了,连儿子都见不到,心里头还能不窝火吗?
“二妈的意思孩儿明白的很,我那长安兄弟一日不回来,这个家终究就不算是个家,您二老这心就放不下来。”
洪夫人往罗家丫头身边凑了凑,小声说道:“你二爹的臭脾气哎,你是知道的,他总是迈不过这个坎儿,有机会你就应该多多劝劝长安,让他抽时间回来一趟。哪怕是哪怕是他带着老婆孩子回来了,还能真的把他打出去不成?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是你二爹不认他这个儿子,这不是还有我呢嘛。”
“二妈呀,我早就这么办了,只是只是我那长安兄弟也轴的不行不行的,去年秋里我给他去过一封书信,说的就是这么个意思。但是,我那长安兄弟的脾气二妈需是知道的,他就是不肯低着头,始终说他没有做错什么。他说还需等到二爸的气消了之后再回家。”
大红狼的心意就是儿子不回来他就不消气,这事就没个完。
而洪长安的意思则是你不消气我就不回去,如此一来就陷入了无解的死循环,父子二人就这么杠上了。
“这个混账东西!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全都倔驴子的性情。”洪夫人很是无奈的说道:“可终究不能总是这样吧?丫头啊,这事需得着落在你的身上。”
经过“母女二人”一番商议之后,很快就想出了一个办法,并且很快就给洪长安去了一封书信。
书信的内容非常简单明了,除了惯有的嘘寒问暖之外,最主要的内容其实就是一句谎言:你老爹病了,而且病的不轻,非常想见你,只是他的脾气太过于火爆,实在转不过这个弯来,不好意思亲口说软话,所以我这个当姐姐的就给你写信了,你一定要尽快回到家中一趟,若是回来的太迟,恐怕就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了。
原以为洪长安见到这封书信之后就会火急火燎的赶回来,至少也应该来一封书信仔细询问一下父亲的病情,但是却迟迟没有看到郎太平的回信。
难道说儿子真的再也不想回家了?
已经忘记了爹娘?
每每想到这一点,洪夫人就忍不住的暗自神伤时常长吁短叹。
大红狼依旧是原本的那个态度:既然儿子不遵父命,和老子“杠”了好几年,那就索性“杠”到底好了,最好老子死的时候他也别回来。
其实,这是有误会的。
不是洪长安不想回来,而是他根本就没有收到那封书信。
因为现在的洪长安早已不在军校那边,而是奉命西行,率部驻守在肃州的嘉峪关一带,根本就不在老家的东边,而是在遥远的西方去了。
书信在途中周转,先是到了京畿一带的大旗庄,又被转到了西安,最后通过军驿系统到了肃州的洪长安手中。
一封书信跨越大半个国土走了两个来回,当洪长安看到书信的时候,已经是春暖花开的三月份了。
以洪长安的精明,一看就能破书信中的谎言:罗家丫头基本上就是自己的亲姐妹了,若是父亲真的病危,她一定会在二老的膝前尽孝小心服侍,又怎么会说出“家中无人”的话语?
若是父亲真的病重,又怎么可能会在书信中说那么多嘘寒问暖的客套话,一句“父危速归”不是更加直截了当的么?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书信中的内容是真的,母亲早就给自己来信了,又何必要等到这个时候呢?
洪长安知道罗家姐姐的书信十成中有九成九是在说瞎话,为的就是把自己诓骗回去。
尽管已经知道了事实的真相,但他还是请了一个假,带着老婆孩子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因为他也想借这个机会缓和一下早就弄的非常僵的父子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