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的婴儿在产下的那一刻起,都会响起一声嘹亮的啼哭。
这声啼哭代表着一条崭新的生命来到了这个世界,自此承受一生的苦与乐。
但他自己,在懂事的时候听人说过,自产下的那时起,他自己就没有哭过。
不是因为疾病,也不是因为生产过程中有什么失误或者意外。
单纯就是不哭罢了。
一个婴儿,眨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漠然地打量着这个世界,一声不响。就像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
但这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异常而已。
他依然顺利成长,顺利长大,直到现在这幅模样。
但这也不是出于他自己的意愿。
他的一生直到获得启示之前,所有的人生轨迹,都没有自己意志主导的部分。一切都是被动。
若是其他人,浑浑噩噩如此,那也就算了。可他并不是这样,他就如一位冷眼旁观的观众,静静地看着自己走在名为人生的轨道上,就如虫子春天生,冬天死。
他的心里如同明镜,一切都清清楚楚。正因如此,才会积蓄着……
“他们追来了。”
沉闷的低音打断了迪斯特的杂念,使他的注意力集中到了眼前这位属于他的圣卫身上。
“警示陷阱和眼线们都得到了相关的反应,冒险者公会组织了一批人手追上来了。”
迪斯特呼吸了一口。阳光从残破的天花板,射进这片即使衰败也依然显得庄重肃穆的废墟之中,和光同尘。
“这可真不是个好消息。看上去就好像我们在为他们开路一样。”
“我现在组织人手去拦截他们。”盖图拉戴上了圆帽。
“不急。”迪斯特摆摆手,“内线已经发挥了作用,冒险者公会总部甚至是联盟的力量,现在都已经插不了手了。计划到这一步,区区一个分部公会能做什么?那群蠢笨如猪的贵族们能做什么?亦或是自大到自取灭亡的帝国人又能做的了什么?”
“没什么好怕的,想要收拾他们随时都可以。不过现在。”迪斯特话锋一转,“我需要你帮我看着点,我接下来的事情很重要,如果有万一,最起码保我一命。”
“是。”盖图拉静静地看着自顾自向前走去的迪斯特。
这位统领他们的主教大人,离开阳光的照射,走进了阴影里。
这里是一座庞大的神庙。
轮之环的教徒们正在其中忙活,搬走碎石,擦亮浮雕,在地上的各个沟槽里分别倒上清水、水银与鲜血。
迪斯特行走在一排排浮雕柱子与雕像之间,如同走在历史的隧道。
那些浮雕大多是有翼之民,身材修长,外表与人类几无区别,只是背后长有一对羽翼。
他们姿态各异,静静地注视着迪斯特经过他们,彷佛在审视一般。
到了更深处后,就连墙壁上的藤蔓也不再往内延伸,就像在对着亘古的岁月保有肃穆一样。
迪斯特跨上了台阶。
不可思议的,经过不知多少时光的侵蚀,这里的一切,依然能让人感到坚实。
盖图拉注视着迪斯特缓缓上升的背影,莫名有种感觉——迪斯特正在离他们远去。这种远去并不是距离上的,而是带着恍惚的命运感。
现在的他,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呢?内心又是怎么想的呢?盖图拉不经意间这样想道,但他不是擅于思考与深究的性格,这样的思绪,只是一闪而过。
最后一层台阶也被踩了下去。
经过重重谋划,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迪斯特闭了一下眼睛,深深的疲惫感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