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西南,丰邑,几道巷陌绕过,一扇大木门出现在眼前,门前,一个老妇人坐在一张小凳上,正从身旁的针线簸箩里挑出一块青色的布条,放在腿上比画了两下,再拿起膝盖上的剪刀稍微裁剪了一番,便拿起一个穿线的细针就在腿上缝了起来。走进一瞧,却是腿上正有一块缝了一尺见方的布,瞧式样,却是民间的给刚出生的孩子穿的百衲衣。而从院子里隐隐传出的婴儿的啼哭声,可以猜出这家人是新添了人口。
老妇人边缝,边抬头瞧了眼一旁的大树上的喜鹊窝,只见几只喜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这一瞧,才能看出老妇人竟然生了一张胡人的脸,眼珠隐约泛着蓝色,与大唐人并不相同。
“喜鹊叫,好事到!”老妇人嘀咕了一句,低下头又开始缝起百衲衣,不过不再是闷着声儿默默地缝,却是嘴角微微显露出笑容来。
好一阵儿,老妇人突然抬起头,疑惑地张望起来,侧耳细听。
“嘚嘚,嘚嘚,嘚嘚……”
终于,老妇人听到了马儿踏着路面的石板发出的声音,老妇人放下手头的活,扶着膝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瞧着街道口。
终于,马蹄声近了,拐过一个院角,就看到一个背着长枪的男子,一手握缰,另一手提着一个纸包,正驾马而来。
男子看到老妇人,赶紧翻身下马。
“娘!”
“哎,坤儿回来了!”老妇人欢喜地叫了一声。
原来,这名男子,正是往日护送李曲义一家的镖师之一,李无解的师父杨淳的独子杨坤。而很明显,这名老妇人,自然是李曲义的妻子尼鲁帕尔。
“是的,娘,我回来了!”杨坤说着,将马缰往马儿脖子上两绕,就不管了,接着上前来,搀住老妇人的胳膊,“您身体不好,就不要在外面久坐,少见风!”
“没事,没事,我身体好着呢,我估摸着你这几天也该回来了!”尼鲁帕尔说着,就要弯腰去提篮子。
“我来吧!”杨坤上前一步,将手中的纸包放进篮子一并提了起来。
“进屋吧,娘!”
“走,进屋,进屋!”尼鲁帕尔微笑着,抬手示意着,“无忧老念叨你呢,小月儿也都一副要翻身的样子,前几天还笑了呢!”
杨坤一听,迫不及待地就推开门走了进去,老妇人看了,开心地跟着,只是到了门边,也不进去,而是扶着门框看着外边,等杨坤骑着的马儿仰首阔步地进了院门,这才跟了进去,顺便闭了木门。
……
“坤哥!”东厢房,李无忧看着一脸风尘的杨坤,抚摸着杨坤脸上硬胡茬,动情地叫了一声。
“无忧!”杨坤深情地望着李无忧。
李无忧幸福地笑着,将头靠进了杨坤宽厚的胸膛。
房外,院子里,尼鲁帕尔从院墙下的草堆里抱了一抱干草,来到了马棚下,将干草放到了马槽里,“吃吧!”
马儿听了,喷了个响鼻,似是感谢一番,低头便吃了起来。
尼鲁帕尔这才转到后面,给马儿解鞍,忙完了,来到东厢房门前,听了听里头的动静,犹豫一阵,终究没有进去,而是继续拿起篮子,将杨坤买来的纸包放到一边,又缝起了百衲衣。
只是缝着缝着,听着屋内杨坤和李无忧逗弄小孩的声音,还有小孩那咿咿呀呀的声音,尼鲁帕尔内心不由得想,要是丈夫还活着,正是纵向天伦的时候吧;要是儿子活着,说不定也娶妻生子了。
结果一出神,手上不曾注意,被针尖插进了指肚。
指上的疼痛让尼鲁帕尔反应了过来,看着指尖嫣红的血珠,尼鲁帕尔只觉得指尖的痛楚蔓延到了心底,痛得整个人都颤抖起来,而眼泪也随之滴了下来。
突然,屋里有了动静,却是杨坤和李无忧抱着孩子出来。尼鲁帕尔听到了,赶紧擦干了眼泪,抹掉了手中的血迹,继续低头缝着。
“娘,别缝了!”李无忧叫了一声,“坤哥说他买了糕点,在哪里呢?”
“这里呢!”尼鲁帕尔说了一声,提起旁边的纸包就站了起来。
“娘,你怎么了?”李无忧刚要接过纸包,看到尼鲁帕尔的眼睛发红,赶紧问了一句,。
“怎么了娘?”杨坤抱着孩子,也走过来。
“没事,没事!只是刚才不小心扎到手了!”尼鲁帕尔遮掩道。
李无忧怀疑地看着,不过不再追问,“那就别缝了娘,走,进屋,咱吃糕点去!”
“哎,哎,走,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