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泉最后一个在茶几上首坐下。
他缓缓拈起一枚白子,两眼望着棋盘,似乎在估量落子之处,就在这时候,一片细语,像蚊般传进了三人的耳朵:“你们听着:不许口头张望,不许露出惊愕之色我们有个好朋友来了。”
三人保持原来的姿势,没有人回头张望,也没有人露出惊愕之色。
对他们来说,这种事并不新鲜。
如果一定要说他们这时心里有什么感想,他们有的也许只是惭愧。
尤其是灰十七浪,除了惭愧之外,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惶恐。
敌人能悄悄跟来这里,无疑是他带的路。
以他名列二十条金狼的地位,被人盯梢尾随,竟始终浑无所觉,颜面上当然很不光彩。
而他现在最感不安的,还不是这一点。
如今他最关心的一件事是:瓦面上这名敌人,究竟是打从什么时候以及什么地方开始缀上他的?
他先前跟小乔的一番枕边私语,是否已尽为对方偷偷听去?
如果对方跟踪他,是从他走出如意坊开始,那么,他现在就只有一件事可做,即使是拼着性命不要,他也得设法灭掉这个活口。
因为他跟乔家姐妹之间的秘密,已尽为此人获悉。此人如不除去,他的种种计划,均无异梦幻泡影。
不是么?这厮等会如遭生擒,他一定会向萧泉等人抖出他的秘密,若是这厮机警,竟然逃脱了?捕他回去如意坊之后,也一定会将这些秘密告诉秦烈焰。
不论属于哪一种情形,在他灰十六浪来说,都是无可救药的致命伤。
所以,十七浪暗下决心,只要萧泉一声令下,他将第一个奋不顾身的冲将出去。
但是,萧泉似乎胸有成竹,一点也没有马上下令拿人的意思。
天狼长老噗的一声,将手上那枚白子,任意破在棋盘上一处毫不相干的地方,一面故意提高声音,笑着对郝大脑袋道:“老夫还有这样一手妙棋,你大概没有想到吧?”
郝大脑袋领会老魔的用意,也故意以不服气的语气道:“这一碰虽略具活意,但是否一定活得成,还难说得很。”
萧泉大笑道:“那就瞧你的了!”
于是,郝大脑袋也拈起一枚黑棋子,目注棋盘作思考状,其实他们是静静听萧泉下一步的吩咐。
“来的这小子,身手相当不俗,依老夫猜测,如果不是诛魔刀郑逍遥,就必定是双戟温侯石荒,而绝不会是宇文不弃那小子。”
如果此刻可以出声发问,相信一定有人会问一声:“为什么?”
但如今三个人只有听着,谁也不敢随便开口。
“因为灰十七浪去如意坊时,是这小子接待的,这小子如果亲自跟出来,除非灰十六浪不知回头察看,否则极易暴露行踪,以这小子之聪明,当然不肯出此下策。”
经过解释,道理的确很简单,但简单的道理。却不一定人人都能参得透。至少眼下这三个人,一时就未能体会出跟踪者为什么不会是宇文不弃的原因何在?
“诛魔刀郑逍遥,刚猛有余,沉稳不足,除非万不得已,相信宇文不弃那小子一定不会将这样一件任务托付于他。所以,老夫可以进一步断定,来的这小子,十之八九必是双戟温侯石荒无疑。”
郝大脑袋下了一颗棋子。
老魔也跟着下一颗。
然后,郝大脑袋继续“思考”,老魔则继续“传音”。
“这个姓石的小子,曾经以戟尖刺伤过老夫,老夫定要拿下这小子的活口,好好的惩治一番,你们现在听老夫安排”
石荒舒舒服服地伏在瓦面上,一点也不着急。
他知道由小乔的缘故,只要下面屋中这局棋一下完,灰十七浪一定会借口告辞。
这局棋不会下得太久,他也一定不会等得太久。
是的,除了他不知道自己已成了对方诱捕的对象之外,他算是完全猜对了。
因为下面的棋局,果然很快地就结束了。
只听萧泉忽然哈哈大笑道:“怎么样?服气不服气?要不要再来一盘?”
“属下甘拜下风!”
答腔的人是郝大脑袋,语气中充满了阿谀意味。
萧泉听了,又是一阵大笑。
灰十四浪忽然接着道:“走,八浪,厨房里有现成的酒菜,难得杨长老有这么好的兴致,我们去张罗一下,陪他老人家喝几杯。”
萧泉似乎很高兴,连声笑着道:“好,好!”
接着是郝大脑袋和灰十四浪开门走出堂屋的笑语声和脚步声。
石荒心想:“灰十六浪如今该告辞了吧?”
他又猜对了。
只听灰十七浪道:“报告长老,属下另外还有点事,想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