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冷的雨忽然凄凄沥沥的下起来。

温度骤然降低，庭院里古槐树的叶子被打乱在地上，遍地萧瑟感。

屋檐下。

曹曦撑起油纸伞，走入风雨中。

“屋中尚有我家先生的藏书，望诸位叔叔伯伯善待此地，我这便走了。”

曹曦被赶出去了，虽然他是修道士，有超凡的力量，但是，他做不到将这种力量用在这些长辈身上。

即便，这些人，现在已经不值得他尊敬了。

“叮叮~”

透明的雨滴从油脂伞上飞溅，滴落在青石板上。

青砖白墙间，曹曦的瘦弱却挺拔的身影，渐渐的在雨中消失不见。

庭院里的屋檐下。

村中的老者和青壮们，看着小书生的身影消失在雨雾中，议论纷纷。

“白养了他十几年，没想到是个不祥的人。”有人唾弃出声。

“黄仙道长说，只要驱逐了他，村里的不详就会消失，不会再有小孩子死去。”

“想必这屋子也是不祥的，等到雨停，一把火烧了它！”一个中年人狠狠锤了一下门，言语不善。

黛青色的烟雨里，小小的青牛村显得很渺小。

此刻，从高空往下看。

就会发现，青牛村模模糊糊的，就像是被笼罩进一张粘稠的大网里，深陷其中的人们，都在也挣扎不出去。

……

走出青牛村。

曹曦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一时之间竟没有了方向感。

天地明明很大，却仿佛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我想救他们啊……也只有我能救他们……

我想做陆沉道长和小央姑娘那样的正道修士……

现在，做不了……

曹曦回头望了眼不在青牛村所在的地方，不在留恋和犹豫，随意挑了一个方向，撑着伞走了。

“哗哗~”

雨依旧在在纷纷的下着。

这场从清晨兴起的一场雨，带着淡淡的哀思。

曹曦被他们的催的急，不过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便离开了村子。

背上的竹制书箱里，只装着杂草蒲团，道藏残页，几本家里还未来得及看的书，以及一些属于他家先生的遗物。

除此之外，便在没有别的东西了。

好像，小小书箱里的东西，就是曹曦来到这个世界十余年，拥有的一切了。

一步一个脚印。

中午时分，待到烟雨更大了，笼罩了所有的地域，视线里只剩下了白茫茫一片。

曹曦便发现自己走到了一座小山前。

这里是……先生坟墓所在的那座山……

不如就在这停留下来，守过最后几天的孝期，然后离开此地，去看一看大荒世界，也不枉来这世间走一遭。

曹曦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来到他家先生的坟冢面前，便停下脚步。

突然，他皱起了眉头。

“这是怎么回事？先生的坟前怎么会有纸钱！”曹曦惊异出声。

就在这座矮矮的孤坟前方，散乱着一堆黄色纸钱，看这些纸钱的状态，仿佛才烧完不久。

可是，今天明明一直在下雨！

而且，那座孤零零的坟头上，插着第二枝新嫩的树枝。

但是，前几天晚上，曹曦结束补天之祭，来到此地的时候。

明明什么都没有！

难道就在今天，不，应该是前两天，有先生的亲戚好友来这里祭拜了？

曹曦下意识的这样想，但马上他就否定这个想法……不可能，十几年了，先生若有亲戚好友，我不可能不知道！

难道，有人粗心大意上错了坟？

曹曦心里想着，连忙在墓碑前头磕了几个响头，出口念道：“先生莫怪，莫怪……”

他又接着道：“先生，我便在此地叨扰你几日，突然之间怪想你的。”

“而且，我遇到了一些事情，不知道该如何去抉择……”

湿润的风中。

一身朴素衣衫的小书生倚在坟冢前，低声说着一些话。

……

“叮叮当！叮当！”清脆的铃铛声响起。

就这不远的另一座山头上。

有着两道身影。

雨下得很大，却没有一滴能够沾染到他们的身上。

虚空当中，存在着一股莫名的力量，阻挡雨点落在此处。

“有趣~”

一个红衣的绝美女子，慵懒的躺在一张紫檀美人榻上。

她黑发如瀑，红衣拖曳在地上，拥有让人自惭形秽的魅惑力，颠倒乾坤，美到了极致。

她腰间挂着一串古木铃铛，风吹过，叮铃铃响。

她是姬灵玉，是修道界中让人闻风丧胆的九幽圣女。

她走过很多美丽的地方，也杀过很多正当年华的人。

此刻，姬灵玉居高临下，俯视远方，看向曹曦，发出声音，宛如一首仙乐弹起，让人心旷神怡

“不曾听说，稷下学宫的曹先生，在蜀地还有个弟子。”

“姬圣女，曹献之在至圣山稷下学宫，已经收了一个天赋惊人的女弟子，衣钵已经早早的传承下去了。”

答话的是一个老者，浑身笼罩在一席黑袍里，恭敬地站在女子身后。

姬灵玉不由的笑道：“鼎鼎大名的曹先生，可真是厚此薄彼，一个弟子继承了所有的东西，是稷下学宫的修道璞玉。

另一个可就可怜了，什么都没有，平庸到让人觉得可笑。”

黑长老笑了笑，发出嘶哑的声音：“人总有内外亲近之分，即便是修道士，也不能免俗的。”

姬灵玉呵呵一笑，不置可否，她纤指轻轻挑动秀发，美的倾城倾国，不在纠结这个问题，旋即说道。

“黑长老，传闻在遥远的那个时代，曹献之被称为人间最得意，誉满天下，横压了不止一个时代，掩盖了所有修道士的光辉，这是真的么？”

黑长老感叹了一声，道：“是啊，的确如此，他确实是那个时代最独特的修道者，拥有着修道界中最顶峰的那股精气神。”

难道这般神仙一样的人，同样也不能免俗，会做出厚此薄彼之事么？

姬灵玉沉默一会儿，又道：“黑长老，你是九幽山大道可期的修道巨擘，却不知道二十年前传说中的那件事，你可亲身经历了？”

“虽然并未亲身经历，但也心神往之。”

黑长老是修道大能，在修道路上走到很远，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

随即，黑长老顿了一下，感叹道：“可惜，若不是因为二十年前那件禁忌的事情，曹献之有极大的可能走到最后一步的。

现在，所有的人都以为他，仅仅只是一个不得志的读书人。”

姬灵玉绣眉一挑，疑惑问道。“那他真实的身份是什么？”

黑长老脸色严肃起来，沉声道。“一个真正的读书人！”

九幽圣女姬灵玉闻言，骤然间转过身，大红衣袍飘荡如展翅的凤凰。

她眼神飘忽不定，感叹道。

“小小蜀地何其有幸，埋葬了一个伟大的灵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