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那玉蝉色泽,我深知此玉绝非一般官候所能陪葬的,我捡起盒子中的玉蝉,其通体晶莹,上等玉多于岁月沉寂而愈加光鲜亮丽,常用于将相王侯陪葬,而雕琢成蝉者,莫非王者。
“玉蝉即玉含蝉,是汉代普遍流行的作为用于丧葬的一个种类,以为它能为生者避邪,为死者护尸,甚至食之可以成仙得道。”前朝史官笔录多记述汉武帝刘彻之过失,有述于此,我心下暗道:莫不是这乌鞘岭乃是武帝真葬?咸阳乃是假葬?
前几日,我早已勘探过这乌鞘岭的风水,六壬命理,玄黄盘之中,乌鞘岭不过是玄武盘水之穴,仅仅是相命臣子之位,玉蝉之出,实为妄谈,莫不是当初师父传授的六壬玄黄典有问题?不可能!师父经天纬地之才,着此书,该是毫无差错。秃鹰、秃鹰,其行至六千里,该是此范围之中的一个地方,秃鹰喜食腐尸,其性寡而僻,行迹常至罕处。
我想到此一点,心下稍微有些宽慰,对着骆驼道:“替我飞鸽慕影,将小甲和灵音给我带过来。”
小甲和灵音是我十年前养的一对乌鸦。而慕影,也是我的随侍,她很神秘,神秘到连我都只对她半知半解,这都不重要,而我,只需要她对我忠诚。而她,也像小甲和灵音一般,足够忠诚。这,便足矣。
我继续漫不经心的问道:“何处猎到的?”,我的心下很是明了此蝉的重要性,但是此刻的沉静是我必须的作态。
林子义回答道:“回禀将军,乌鞘岭北广澜江南侧。”
未等我往下问,楼下偏厅便传来一阵嘈杂之声,有人调动了官兵,正在驱赶兵客。
“把林子义给我叫出来!!!打我的那人呢?老子要宰了他。”楼下传来呵斥声,正是赵元炳那厮的声音。
陆易见势不对,急忙起身准备出去招呼,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你先坐下,我倒要看看他会拿我怎样。”
陆易只得安坐在哪,“这、这、、、、、你们两个,去保护将军。”陆易对着身边站着的两个侍卫吩咐道。
我摆了摆手,“不用。”
“骆驼,你先陪着陆大人歇着。林老板,既然有人叫你,那么,你陪我走一趟?”我笑嘻嘻的看着林子义。
骆驼闻言,回道:“是,将军。”
我掀开帘子,大步跨了出去,林子义战战兢兢的跟在我后面。
我站在阁楼长梯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赵元炳被人搀扶着,腰间别着郎中草率上的夹板,后面备了一张太师椅,端坐着一个五十年纪的男人,一身青色官服,脸上微有怒意,不言不语,略显冷峻。
他的旁边站着一个健硕的中年男子,抱着一把剑,略显沧桑,估计是赵谦的江湖门客,随侍保护他。
其余的是两侧站满了带刀侍卫,还有赵元炳面前,四个侍卫押着两个人,正是方才那受欺辱的夫妻。
赵元炳见了我出来,恶狠狠的道:“今天我爹在这儿,我倒要看看,谁能救下他们,你吗?你要救她?哈哈哈哈,来人给我扒了她的衣服。”
赵元炳肆无忌惮的狂笑着,虽然少了几颗牙齿,却掩盖不住他的狂横。
那女子的相公已经被揍得奄奄一息,神志不清,嘴里依旧喊着“放了嫣儿,你们冲着我来就行了,求求你们了。”
“嫣儿”两个字听得我心头一凛,原来这个女子也叫嫣儿,十多年前,洛阳城富贾之子就是这么对待我和嫣儿的,他们当着我的面凌辱了嫣儿,我被打成重伤。
没等他的侍卫动手,我已经风一般的奔了过去,伸手抓住了他的脖子,他瘦弱的身子被我高高举起,我手背上青筋烈烈,我狠狠的咬着牙,瞳孔张到了最大,眼里布满了盛怒的血丝,他双手拼命的拍打着我的右手,意图挣脱。
周围的侍卫都在这一瞬间停下了手,因为我的速度已足以让他们咋舌。
我没有丝毫的犹豫,抓着赵元炳,像举着一只垂死的小鸡,大步跨向赵谦身后的泥石墙,我运了三层的功力,捏紧了赵元炳的脖子,狠狠的向着墙上一砸,他的半截身子嵌入了墙中,脖子早已被我捏断,我撤手,他的脑袋自然的垂了下去,眼神里还透着惊讶,目光涣散的看着他暴露在墙外的两只脚。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以至于我杀了赵元炳,赵谦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赵谦缓缓的站起身来,转过面,对着我,双手不住的颤抖,他不敢相信他的眼睛,也不敢相信有人敢杀了他的儿子。
我瞪了他一眼,冷冷的笑了笑,信步走到他的面前,冷声道:“养子不教。”
赵谦闻言,恶狠狠的看着我,怒吼道:“给我杀了他!!!”
两队带刀侍卫将那夫妻扔在一边,就围了上来,快的刚刚拔出刀,慢的还握着刀柄,阁楼上却传来了陆易的呵斥:“所有人给我住手,休得放肆。”
原来林子义见我杀了赵元炳,奔上了阁楼,通知了凉州牧陆易。
所有侍卫见是州牧大人,都急忙撤开,分列两侧,陆易急忙奔到了我的面前,看了一眼赵谦,眼神虽是责备之意,却有示意他不可的意味。
陆易道:“将军息怒,下官管教之失,还请将军稍息,交由我来处理此事。”说完他转身对着侍卫道:“来人,赵谦冒犯镇南大将军,将他带下去收监,听候发落。”
赵谦被人押着拉走的的时候,惊讶的看着我,表现得有些惶恐,因为儿子跋扈,碰了一鼻子的灰,可能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过,镇南大将军会出现在北方。
陆易接着对着身边的两个侍卫道:“你们两个,送这位相公和她妻子去最好的医馆。”继而转过身恭敬的跪在我面前,拱手道:“下官管教不当,致使郡守无礼,冒犯将军威严,还请将军治罪。”
我又何尝看不出来,他对赵谦有包庇之嫌,倘若他不出现,恐怕这个时候赵谦已经是一具尸体,初来乍到,我便杀了他心腹之子,确是过分了一点,这可能会给凉州这一行程招来麻烦。我也不再继续追究下去,道:“将这里收拾干净,今日没心情了,改日我会去你府上。”
我从他的身侧路过,出了宴君楼,骆驼替我撑伞跟上。
我记得上次去中州太行,都只是寻墓的中途才开罪的地方官府,也只是后途中略有差池。而此行凉州,一来便杀了郡守之子,和地方官结下梁子,这一行凶险恐又多了几分。
日暮,余辉尚存。
烟水湖畔,我端着青瓷酒壶,坐在湖边,身旁的柳树依依,随着风淅淅飒飒。
骆驼站在一侧,依旧替我撑着伞,让我的影子落在伞间,不至于露出我那没有脑袋的影子。我瞥了一眼湖里自己的倒影,三十三了,我垂下的鬓发夹杂着几丝白色,脸上的胡子印染了我心间的落寞。
六年了,自嫣儿故去,已经六年了。
十多年前,中州洛阳城,我和林嫣都只是平凡人家,洛阳城商户多不胜数,我的父亲和他的父亲是至交,也是本地的小商户。
那年我十七岁,嫣儿十六。
倘若不是洛阳城富贾之子张啸城,我也不会有今天的地位,而正因为张啸城,我和嫣儿的命运才会如此坎坷。
记得从军六载,回洛阳的时候,我已经是中郎将,我命人灭了张家满门。
那年也是深秋,我带着嫣儿往闹市闲逛,路过一家烧饼店的时候,遇到了张啸城。
张啸城乃是洛阳数一数二的巨富之子,他爹买通官府,垄断商行,在洛阳城,如日中天。
“哟,这小娘子长得不错啊,走,陪小爷玩玩。”张啸城和几个家丁路过,见了嫣儿,起了色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