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两人换完衣服从屋内出来,宽王爷面色好转,看了看仍然跪在地上的赵半山,淡淡道:“起来吧,别跪着了,本王与莫将军还要和你一起商议军情。”
赵半山心里松了口气,应了声,站起身来。
“赵将军,把舆图拿出来,我们先看一下,再定行军路线。”说话的莫将军披黑色战袍,着玄铁锁子甲,双肩狮头吞口,头戴陷阵兜鍪,将他青肿的脸和脖颈都掩在了兜鍪里,只露出了一双寒光闪烁的眸子,腰悬长刀,尽显沙场骁将威势,将比他高了一头的副将赵半山都比了下去。宽王爷换了一身山文甲,头戴凤翅兜鍪,腰间挂紫穗佩剑,一身皇家贵气,不怒自威。
三人来到桌旁,铺开地图议事,小院外肃立着百余名虎骑卫甲士,小院里半跪着十数名甲士,无人去理会还跪在地上的鱼生翅父子两人,仿佛是忘记了他们。
宽王爷紧锁着眉头,叹了口气道:“赵将军打算如何护送本王返回镇海城,本王心里一直担心镇海城有失,会致使北洲形势糜烂。本王生死荣辱事小,可有负皇兄所望,实在无颜回去。”
莫将军低头看着地图道:“来的路上,赵将军可曾遇到贼军?”
“我数次与贼军的小队侦骑撞上过,索性对方见我军人数众多,不敢纠缠,每每死伤数人就已逃遁。”
“是否有从东边镇海城方向过来的贼军?”
“有过一支,还是离这边不远遇到的——莫将军的意思是?”
“北洲地形主要是丘陵,海滨,岛屿,贼军骑兵一向不多,所以这次派出多股侦骑,应该是意在殿下。一旦发现王爷踪迹,必然有多股骑兵聚集而来,我军新败,溃散兵将不到镇海城难以重整,殿下恐怕不能顺着大路去镇海城了,前路出现侦骑,必有阻截贼兵在等着我们。”
“那怎么办,要不然,快马硬冲过去,末将带着虎卫骑精锐给殿下杀出一条血路,虎卫营的将士都不惧生死!”
莫将军手点地图道:“这小渔村离海边不远,来时我看过地形,村北有一条河通向海边,有渔船十数条。将军可以将手下虎骑一分为二,一半带着全部战马,一人双骑,再选一军士装扮成王爷,从陆路东去镇海城,如此就可以吸引贼军注意,延缓贼军搜到此渔村的时间,另一半登船护卫殿下走海上,先向东北,再向东南,从指北江入海口逆江而上就可到镇海城。若我没有记错的话,虎骑卫前营征调来北洲之前应是习练过舟船的。”
赵半山一拍脑袋道:“好计策,久闻莫将军智勇双全,博闻强记,是殿下的左膀右臂,果然不凡。不如这样,末将率领陆上的虎骑,殿下就交给莫将军了。”
宽王爷点头对赵半山赞许道:“将军的忠勇本王记下了,如能平安回到镇海城,本王会论功行赏,既然计策已定,我等就出发吧。”说完后,转身就行,赵半山招呼院中甲士们起来,正要吩咐他们按计策行事。“殿下且慢,还有一事需要殿下定夺。”莫将军寸步未动,出声道。
宽王爷止步,疑惑道:“还有何事,莫将军?”
“赵将军来时已在附近遇到贼军侦骑,想必不久后,贼军必然会搜到渔村来,我们虽离开,但登船出海这样大动静的事情,可瞒不住村里渔户,不管是聚集老幼妇孺登舟,还是让他们全躲藏到别处,都难以周全,且耗时甚久,若有一人落入贼军之手,以贼军麾下水匪快船必能追上殿下渔船……”莫将军说到这里,看了眼院中仍跪着的父子二人,没有丝毫犹豫,平静地继续道:“若将渔户尽数灭口,做成溃兵洗劫村庄一样,贼军必然难以察觉,但需注意不可放火,不然会吸引侦骑提前到来。”
“渔村的渔户都是我龙武百姓,无罪而遭杀戮,于理不合,莫将军怎能如此提议,殿下……还请三思!”赵半山吃了一惊,面露不忍之色,出言劝阻。
“莫大哥……你,你怎么这样说,你……恩将仇报!”鱼生翅本来听着三人商议军事,是从未有过的新奇事情,一直留心在听,都忘记了跪在地上的辛苦,可听到这里,鱼生翅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明知道王爷是龙武帝国高不可攀的大人物,却那里忍耐得住,站起身来大声指责。鱼轻流仍然跪地未动,只是独臂撑在地上,青筋凸起,五指已扣入院中沙土。
莫将军没有看鱼生翅,声音冰冷如寒霜:“殿下身系北洲得失,社稷安危,区区数十百姓又算得了什么?赵将军等将士们既然可以为殿下效死,他们为何不可为殿下尽忠?”
“这,这……”赵半山想要争辩,却不知如何说起,拿眼去看宽王爷,才发现宽王爷竟已经向院门走去,留下了一句让他浑身冰冷的话:“慈不掌兵,赵半山,你随我来,安排登舟。这渔村与水匪勾结,应尽数屠灭。今日之事,约束手下不得泄露,违抗军令者斩!”
赵半山瞥了眼鱼生翅,一言不发,面色难看的疾步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