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伊克是被气笑了。
“那我问你,你认为自己能够忘记创伤吗?即便只是一点点小事给你造成的创伤,你能忘记一个吗?你忘不了的,没人能够忘得了,即便只是一点点小创伤,人都不会忘记。人是坚强的生物,也是脆弱的生物,因为我们的一生中,永远忘不了任何伤痛。”
“...”
“他们沦为奴隶的那一天,他们就已经死了,现在的他们,只不过是一群行尸走肉,我不是奴隶商人,我只不过是想要给这群年轻人一个墓地,一个可以让他们休息的地方而已。”
“即便他们会遭受非人的——”
“我的儿子也是这么死的,萨克森。”
伊克手中的玻璃杯落到了地上。
清脆的响声,让萨克森重新回到了他的座位上。
“那是放血疗法还盛行的时期,那个时候天斯教的教皇,换了奇怪的疾病,于是民间找了三个年轻人来给教皇提供血液,我的儿子就成功的入选了,愚蠢的年轻人,为了宗教,为了信仰,为了所谓的勇气,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为什么你会让他去?”
“我让他去?他瞒着我们参加了选拔,瞒着我们去了教皇厅,等到我知道的时候,我只见到了我儿子的尸体!年轻人都是愚蠢的,错的不是他们,他们不该死!该死的是那群蛊惑他们的人渣!”
“你现在做的和那群人渣有什么区别?”
“区别?你认为我做的和那些人没有区别?”
伊克不断的摇着头,他靠在墙壁上,闭着眼睛,叹了口气。
他抱着手上的铁质护腕,深吸了两口气。
“奴隶,他们已经放弃了为人的资格,萨克森你必须要明白,这些奴隶已经不是人了,就像是他们身上的奴隶项圈,这是一个即便是死了都没有办法摘下的诅咒。奴隶绝对不只是一个身份,他是一个诅咒,一个能够剥夺你所有的诅咒。”
“不是这样的吧,铁匠大叔。”
提恩拦住了打算冲过去痛殴伊克的萨克森。
他往前走了一步。
“说了这么多,你只不过是想要证明奴隶不是人,他们和家畜一样,都是可消耗,不需要同情的存在?”
“难道不是这样吗?你会同情餐桌上的牛羊吗?你会同情那些被你吃掉的猪狗吗?”
——
“如果我说,我会呢。”
——
人如果没有听到屠宰现场的哀嚎,没有看到与自己颜色相同,却溢满地面的鲜血,不知道牛羊猪犬那与人无异构造,甚至不知道它们也会因为母子分离而留下眼泪。
是啊,没人会同情他们,因为大部分人看不到这些,不需要看到,不需要知道,因为他们生来就是食物,而食物不需要同情,因为你要吃下去,你要吞食这些血肉。
奴隶亦是如此,人们只知道他们被奴役,他们在挣扎,他们在痛苦。
可——又有几个人真正见过他们的痛苦呢。
“铁匠大叔啊,你只不过是想要通过这些奴隶的命,来拯救那些不该在放血疗法中枉死的年轻人?”
“放血疗法也只有西菲尼禁止了,其他国家都还是合法的医疗手段,这种情况下,我用奴隶的命来换那些年轻人的命,又怎么了?我错了吗?”
“没有,错的是这个疗法,如果大叔你的儿子没有死,你也不会走上这条路了,对吧,大叔。”
“...”
伊克没有回应。
提恩也没有说话,他一拳挥在了伊克的脸上。
“你说奴隶和牲畜无异,那送这些奴隶去死的人,也就是屠夫了,一个泯灭了所有感性的屠夫,这样的人你告诉我这样的人会放下刀!”
“...”
“你不会的,你会用其他的理由进行这个奴隶买卖,你不会放弃的,因为这是赚钱的项目,是这一个你可以用各种理由进行下去的交易。”
“时间不可能逆流,我没得选。”
“你的儿子是可怜的,是值得同情的,可你绝对不值得同情。”
提恩的视线偏向了另一边的房间,而那里面站着十多个十二到十七的孩童。
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有黑色的束带。
提恩慢慢的走了过去。
“你没有选择,但这些孩子还有。”
“你能做什么?项圈上有即死的诅咒,没人能够解开这个东西。”
“提恩!你等一下——”
两个人都出言阻拦了提恩。
可提恩的手,依旧触碰到了那黑色的项圈。
强烈的不适感涌了上来,那是一种让人感到恶心的眩晕,这种感觉,甚至可以用内脏被颠覆来形容。
可即便如此,提恩依旧握住了项圈。
——
你的理由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