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下来。
这一趟路程,可谓艰难而长远他几乎是从山顶一路滚到山底的,还没摔死要得益于江小白给他的保护强化了他的身体,不然我们现在就只能看见他血肉模糊的尸体。
这里,应该是因为冬季枯水期而变得窄小许多的一条谷中河流,结了厚厚的冰,上面又盖了厚厚的积雪,因而下面的河面干爽,干净,干滑叶添添滚到这上面,又因为惯性窜出去,一直撞到对面的岸边才停下。
他不再费心去试图坐起来了,因为他隐隐感觉到一点未来的趋向,就目前而言,这个场景是很熟悉的,像某一个他曾经做过的梦,相差的不太远,因为在梦中他也是这样从山顶滚落的,不过是被绑着,身上开了刀口,带着血,被两个年轻力壮的男子钳制住肩膀,呼喝一声,从山顶抛落,坠入悬崖这些他都记得相当清楚。
他将被杀死,将被各种人以各种方式杀死,但这些不是为了恨,而是为了爱与敬。
为了……
爱。
与敬。
他曾被人如此的热爱与崇奉过,为此不惜杀死他。
他先前会觉得这种思路诡异,现在不了。
他感觉到了一些新的东西。
既是新的,又是旧的,旧到无人想起,早被遗忘,新到他直到此时,才初初捡起。
他从尾椎一路痛上去,脊椎也痛,脖颈也痛,但这一切还没完,他听到身下传来“咔嚓咔嚓”的轻响,细微到难以察觉的裂缝出现在他身下,逐渐扩大了,久未接触空气的水冒着泡,咕噜咕噜,冒上来,翻上来,涌上来。
河水沾湿了他的衣服和皮肤,在严寒之中,把他冻在上面,又被水泡开,再冻上、再泡开,接着“嗵”的一下,他就掉下去了。
刺骨的冰凉,眨眼遍布全身,这山谷中的小河,不知道怎么竟有那么深,像海底一样,他一直不停歇的沉下去,周围渐渐变得黑暗,不同的只是他不再能自然呼吸,窒息的感觉一重一重漫上来,让他眼前出现了蒙蒙的眩光,一串气泡冒出来,消失了,于是再也没有新的气泡出现。
是的,这也很熟悉,他清楚记得,他曾在梦中被绑住手脚,身上插了几根青翠的带着树叶的树枝,周围的人带着祈愿和欢呼,将他掀到水里。
……他的每一次死亡,都伴随诚挚的爱,和期盼。
他将归来。
他将死去,但死后将归来,他必须死,因为倘若他不死,他就不会归来。
他身体的应激反应渐渐消失了,手指松开,挣扎停止,带着点终于结束的释然,渐渐舒展开身体,向下坠。
一道白影,从更深的黑暗中游来,抓住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