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些寄生虫,岚州官府给你们吃,给你们穿,看看,你们每天除了捻线还干了些什么?织出来的的这是什么东西?这能穿么?”蔡简气愤地拿起一块像渔网一样的毛线片子。即便是粗陋常见的羊毛毡毯,草原部落的百姓也不是人人都会编织的。这几个月来,吴英雄要他从这两千奴隶中选出擅长编织毛衣的来,还要让奴隶们总结出编织毛衣的方法。让铁匠们打制了八千根细软的铁针分发到奴隶的手上,每十天一次,蔡简都要让奴隶们比试编织毛衣的速度和质量,希望从中发现毛衣编织的人才和门道。
“指挥使大人开恩,每逢十天让你们有机会赢得十根羊腿,可你们呢?做出来的东西,都是垃圾!垃圾!垃圾!”蔡简气呼呼地将那些破渔网似地毛线片子扔到桌子上,心里对吴英雄固执的相信能够将这些毛线变成暖和的毛衣颇有微词,每十天就要专门拿出一天时间,让这些奴隶停下捻线的劳作,寻找和比试编织毛衣地方法。
按照蔡简的看法,应该让奴隶一直将羊毛纺成毛线,进而按照匠人们的指导做成这时代已经存在的羊毛毡毯。不过,蔡简会小心地将他对吴英雄的怀疑深深地藏在心里,因为无数次经验证明了,指挥使大人的预见力有如神助。将心头的怒意对着这些奴隶们发泄一通之后,蔡简挥手发令道:“开始!”
军士们开始在旁边烤制香喷喷的羊腿,这是奖赏给编织出色的前十个奴隶的奖品,而奴隶们则笨拙地尝试着将一团团毛线编成匠作大人所说的毛衣。所有的人都猜到这毛衣的编法应该和毡毯相似,但所有人都没有见过毛衣是什么东西。十条羊腿的诱惑是实实在在,所有的奴隶都在苦心钻研如何将这团团毛线变成可以穿上身的衣服。吴英雄丝毫不在乎浪费这些羊毛和毛线,因为只有毛衣才能赚取垄断的利润,今天所浪费的,总有一天要十倍百倍的赚回来。
别的奴隶被骂作白痴废物的时候,有出身贵族的男丁或许在眼底隐隐闪过一丝愤恨,但阿愣的感觉完全不同,因为他有一个外号叫做“没有用的阿愣”,这也是阿妈死了以后他一直找不到老婆的原因。骑马射箭放羊阿愣一样都不擅长,简直不像个草原人,从十岁开始,他就靠这帮着阿妈编织毡毯,后来又帮头人家编毡毯过活,因为他家祖上也算是部落里的贵族,他父亲是为部落打仗战死的,头人倒也没有仗势将他变成奴隶,何况他这样无用的人,变成奴隶又能怎样呢?
男女分工在草原部落里也是有的,男子打猎放羊,女子纺线做饭,因此,自从岚州匠作营推出十根羊腿的奖赏以来,每次赢取奖品的都是妇女,虽然男人们也很努力地编毛衣,可就是没有熟悉纺线和纺毛毡的妇女做得好。因为这十根羊腿,还有平日里纺线的各种激励性奖赏,这些暂时处于奴隶地位的部落百姓很快退化到了母系氏族时代的男女地位。而在所有的男丁当中,阿愣是织毛衣竟赛中最为接近前十的一个人。
自从十天以前那次比试之后,阿愣每天在工场劳作长达七个时辰之后,便是冥思苦想和实验各种编织的技法,头发不梳,胡子不洗,身上邋里邋遢地别人也都习惯了,“没用的阿愣”么。前天夜里,仿佛一道流星划过夜空,阿愣用细针将一小团毛线编成既厚实又柔软的一片,然后小心的将边缘连接起来,形成了一个毛织的圆筒。
试了一下长度和大小,阿愣将它套在脚上,虽然五个脚趾头连同前半个脚掌都露在外面,阿愣还是感觉厚厚的毛袜子让脚心很舒服,也许,这就是匠作大人所说的那种毛衣吧,阿愣心想。
前半生都以编织毡毯为业,让阿愣的手本来就很灵活,确信自己所编成的东西就是匠作大人所说的毛衣,他双手上下翻飞,简直疾如闪电。
面前的毛线团消耗得很快。事实证明心态决定成败,就算最后阿愣所编出来的东西不被匠作大人认可,仅仅凭借编织的速度,他也将史无前例的超越所有人,成为第一个吃羊腿的男人!
但是,现在阿愣没有空余的时间想到羊腿和吞口水,专注,是男人成功的必要条件。一双巧手不停的编制,脑袋也在飞速的转动,一件艺术品就在他的手上逐渐诞生。
不知何时,一双皮靴停在了阿愣的面前,但阿愣没有注意到,一滴晶莹的汗珠从他鼻子上低了下来,他不假思索地快速将头一甩,啪的一声,这颗汗珠打在了面前那人朱红色的军袍上。
吴英雄挥手制止了想要训斥阿愣的袁振,饶有兴味地看着一只毛袜子正逐步从阿楞手中逐渐成形,他的手如此灵活,羊毛袜子仿佛正在以看得见的速度生长。令吴英雄大为震惊的是,这只袜子样式几乎和后世的厚型毛袜相差无几,甚至还要好。
待他巡视一遍走回过来的时候,阿愣已经开始织第二只毛袜了,看得出,两只袜子大小不一样,这家伙的手法还未够纯熟啊,不过这也够了。毛纺事业的第一步总算是迈出去啦。
“停!时间到!”蔡简沉声发令,没有指望得到羊腿的大部分人等于休息了一天,他们编成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将重新拆成毛线团。而真正朝着十根羊腿奋进的阿愣几乎累得精疲力尽,用剪刀将最后的线头剪断,整整五个时辰,中间只喝水和吃了一点馒头,创造了一双羊毛袜子。
那双熟悉的皮靴又出现在阿愣跟前,吴英雄从他面前拿起那双羊毛袜子,捏了捏厚度,还用手往两边扯了一下,阿愣早已注意到后来在面前停下来好几次的皮靴,不过他没有时间抬头看,一般来说,监工也不喜欢奴隶们工作的时候东张西望。
不过停工之后的他还是抬起头来,心底里还有一些紧张,不知道这位贵人将会怎样评判自己做得这件东西呢?这位贵人对他温和地笑笑,仿佛有温暖的阳光从贵人的身上散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