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英雄到达宫中设宴的花园后,自己找了一处僻静而视野良好的座位坐下,左顾右盼,朝中武将前来参加这杏林宴的几乎没有,一般文臣则摇头晃脑的和进士们打躬作揖,认弟子攀同年,还有几个白发苍苍的老翰林面色感慨地在追忆当年及第时的情景,唯独没人理吴英雄这个不速之客。其实吴英雄身上还挂着散骑常侍的头衔,算是半个文官,而且凭着几首抄来的好词也算是薄有才名。可是谁让他是个正在遭到朝廷猜忌的大将呢,文人的嗅觉是最灵敏的,虽说表面上给他加官进爵,可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朝廷对这个人不放心,所以大家都不愿和他说话,免得有一日真的攀附起来脱不了干系。
没多久,蔡煜在周后的陪伴下来到花园,黄雯像往常一样跟在他们身后,只是身上的女史的襦裙变成了妃嫔的朝服。由于湖口大营十五万大军覆没,皇帝的脸色有些阴沉,可今日是新科进士的大喜日子,他仍然强颜欢笑,看的吴英雄心中也有些暗自同情。黄雯的脸上淡淡的表情,无喜无忧,眼神也空洞无物,全无从那样明眸善睐的神采,感觉整个人只剩下一个躯壳,看得吴英雄心痛不已。
卢郢跟在蔡煜身旁,他是国子监教授,也是此次进士科的主考之一,所以便由他向蔡煜引见各个中举的青年进士,蔡煜也面带微笑的对这些新科进士们说着一些嘉许的话,谈论一些文学之事,性质渐浓,最后竟真正忘却了大敌当前的烦恼,和进士们谈笑风生起来。
兴许是特别的感应,在踏入宴会现场的第一刻,卢郢就看见了吴英雄,他深深地盯了他一眼,吴英雄则面带微笑的对着他端起酒杯,仰脖一饮而尽。
杏林宴上免不了要吟诗相和,黄雯仍是负责记录大臣和进士们所作的词赋,因为吴英雄一直坐在偏僻处,蔡煜未曾看见他,所以也没有让他起来作词,这一情形落在有心人眼里,只道是吴英雄失宠的又一迹象,越发离他远远的,而新科进士们不明他的底细,要么正志得意满,要么诚惶诚恐,也没有谁来和吴英雄论文攀交的。
直至论文完毕,黄雯将蔡煜与各臣工新赋的诗词亲自送入建业文房保存,便是吴英雄一直在等待的机会。他趁人不注意,慢慢向后退入树影之中,到无人处,撩起袍服下摆扎在腰间,从袖中取出黑色面罩掩住头脸,然后避开宫中如穿花蝴蝶一般的宫女宦官,东躲西藏的来到建业文房之前,见里面掌着灯,门口却无人值守。吴英雄便摘下面罩,轻轻将门推开一条缝隙,闪身进入,正看见黄雯转身过来。
黄雯睁大着眼睛,几乎要惊叫出来,随即紧咬着嘴唇,只定定看着吴英雄,拼命忍住不让眼泪掉落下来。
吴英雄将门掩好,一步走到黄雯跟前,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抱住,二人就这般良久不语。
半晌,黄雯才低声惊叫道:“你怎么还能来看我?”她也是冰雪聪明之人,心下稍微转念,便已猜到来龙去脉,带着哭音道:“你不知道这是死罪吗?为何还要来?还不快走!”说话间便要强自从吴英雄怀中挣扎出来,双手用力要推他出去。
吴英雄牢牢抱住她柔软的身躯,沉声问道:“你难道真的要安心当这个皇妃吗?”
黄雯抬起头来,双目已经红肿,泣道:“天意弄人,陛下已经昭告天下将我册封为妃,难道你要为了一个女人,背上乱臣贼子的名声,被天下人唾弃?”
吴英雄低声道:“那又怎样?大丈夫不惧千夫所指,但求无愧于心!连一个女人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功成名就!”
黄雯被他话里带着的三分狠劲吓得睁大眼睛,吴英雄解释道:“天下很大,江南不过一叶扁舟而已,我们可以离开江南,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去江北,去西域,我知道有一个叫做敦煌的大城,文物繁盛,典籍荟萃,你一定会喜欢的。”
“真的吗?”被吴英雄描述的未来所打动,黄雯有些憧憬的喃喃道。
“真的。我会周详计划,一旦宋军退兵,我们便离开金陵。”吴英雄见黄雯脸上不复初始时那般万年俱空的神色,倍感欣慰,轻轻的捏着她的脸颊问道:“黄保仪,愿意跟在下私奔吗?”
黄雯羞得晕生双颊,轻轻挣开他的手嗔道:“你干什么?”见吴英雄仍然注目于她等着回答,不由强忍住羞意,轻轻的点点头。吴英雄高兴的一下揽住她的腰肢,在书房中连转了三圈方才放下来,拥入怀中大胆的吻住了她的双唇。
黄雯闭着眼睛被动的承受着吴英雄带着那男子气息的强烈的吻,几乎快要窒息过去,方才渐渐觉得吴英雄松开了自己。二人两双眼睛仍然深深的凝望的对方,视线久久都舍不得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