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宜和卢郢二人相互看了一眼,柳宜先道:“中原是正朔所在,我辈士人,本当望王师而景从之。只是百年以来,北朝奸雄辈出,穷兵黩武者有,与民休息者无。反观四方诸侯,后蜀与我国息兵养民,百业振兴。若单论府库之充盈,早已远远超出中原,是以民间方有地运南移之说。”
吴英雄笑道:“此等方士图谶之语,柳兄也信么?”
柳宜正色道:“地运之说虽然缥缈难测,可它在民间广为流传,自有其可取之处。”
卢郢在一旁不耐道:“吴兄,你不必试探我俩,直话直说。本朝以与民休息为国策,保境安民,百姓一年所入,除供养官吏军卒之外,自给有余,又开海市,使民殷富。若是降了北朝,百姓除供养本地官吏之外,又要多交一份赋税给中原朝廷。更何况中原早已视我等若敌国,刮地三尺尤嫌不足,以蜀为鉴,士人倾家荡产这有之,百姓卖儿鬻女者有之。我等身为江东子弟,怎忍心看家乡父老遭此大祸?”
吴英雄又道:“子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即便是地方多了许多负担,但天下混一,少了许多战乱,也于生民有益。”
卢郢一拍案几,高声道:“笑话,天下多战,到底是谁挑起的?若不是北朝一再南犯,江东又怎会平添许多孤儿寡母。”
柳宜道:“世易时移,北有大辽,南大理,西方有大食、大秦、身毒等国,东方有高丽,扶桑等国,皆非王土。江东自立已近百年,自有道统在,若论文物丰盛,如今已远在中原之上,为何要贬损自家。”
卢郢冷笑道:“中原人不过是欺我等软弱,找个理由前来抢掠罢了,不然怎不见他们去收复燕云十六州?”
吴英雄笑道:“正是如此,与二位相谈,令吾茅塞顿开。”
柳宜笑道:“书生空谈而已,了却天下大事,还得靠吴兄这样胸怀甲兵之人。”
吴英雄连忙谦虚,三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卢郢与柳宜方告辞而去。
带他们走后,吴英雄正端茶沉思,一旁侍卫的蔡斯忽然道:“指挥使,底下的弟兄们托我问你,留在池州的千多兄弟,难道您就不管他们了吗?”
吴英雄定定地看着他,直到蔡斯受不了他这种逼视的目光将头低下去,方道:“为什么会这么问?眼下我受国主猜疑解除兵权,难道我还能掌握旧部吗?如果我安心当这个烽火使的官儿,再不复掌控军权,你们是否要离我而去?”
蔡斯抬起头,大胆地盯着吴英雄,道:“大人曾以义社十兄弟激励我等,兄弟们豁出命去跟你沙场搏命,不是为了做衙门小吏,若是因为国主猜疑,大人就此心灰意冷,安心做个闲散朝官,兄弟们也只好另谋他途。”
吴英雄冷笑道:“好主见啊,不过我看大部分人恐怕还没这么有主见,蔡斯,是你自己的主意吧?”
蔡斯不置可否,只是沉默地看着吴英雄,吴英雄心中骂娘,口中却淡淡地道:“我还曾说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汝等若有此心,吾当与众位兄弟共取之,你可记得?”
蔡斯闻言脸色大定,沉声道:“当然铭记于心,请指挥使大人恕在下不恭之罪。”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封书函递给吴英雄道:“这是辛校尉派快马从池州送来的军报。”
吴英雄接过书函拆开来看,辛古在信中言道黑云都在他离开的第二日便要求锦帆军换防池州。到达池州之后,呙彦竟然任命了不少黑云都出身的军校进入锦帆军,但是原来出身锦帆的军校也都或升迁,或保留原职。由于呙彦已经被蔡煜任命为池州行营马步军都部署,全权指挥聚集在池州大约五万人左右的军队,而且现在锦帆军的粮饷皆仰池州行营供给,辛古和萧九勉强接受了黑云都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