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此人在乡民中威信很高,吴英雄心中暗道,打量起这人来,身材高大,剑眉朗目,没有染过的粗布衣服上补了好几个大补丁,但非常合体,整个给人一种非常舒服的味道。
他看过宋文德递过来的黑色铁牌,点点头,便径直来到卫倜的马前,抱拳道:“王安奉家师之命恭迎贵客。”卫倜等人也下马回礼。
王安又道:“神庙规矩,若非祭祀的牲畜都不可靠近,恐怕冲撞了灌口二郎,诸位远来贵客所骑的马匹可暂存在乡农家中。”
北地重骑战,王贵等一干军汉均是惜马如命之人,一听这话便要翻脸,唯有卫倜安然答道:“甚好,多谢众乡亲为我等照料马儿。”众军只得将马缰交给走上来牵马的乡农,燕四郎还一直念念叨叨的告诫乡农他的马儿胃口娇贵,千万不可乱放去啃野草。
一行人跟随在王安身后走出乡农的包围,王安却领着大家绕过神庙,在田间地头三转两转,朝一座普通的简陋农舍走去。
吴英雄奇道:“莫非张祈伯并不住在神庙之内么?”
王安回头笑道:“蒙众位乡亲看中,家师只是祭祀之时担当祈伯,平日里采茶种田,和普通农人并无区别。”说话间,已弯腰走入农舍,不一会儿便出来招呼众人入内叙话。
卫倜等人弯腰进入农舍,便看见一位面相憨厚的中年男子站在院中,笑道:“欢迎远来的贵客。”在他的脚下,是一个编了一半的茶篓。
卫倜拱手道:“北汉吐浑军指挥使卫倜奉皇命出使蜀中,见过张祈伯。”一边命手下都上来见礼。
张祈伯连连摆手道:“使不得,张阿朗只是青城山下的一介茶叟,当不起众位将军的大礼。”一边让王安去里屋多般了几张长凳让众人一一坐下。
待众人坐定,张阿朗才道:“诸位远来的意思,阿朗明白。前番汉主来使也说,当宋人伐汉之时,愿蜀中之民群起举义。”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徒弟,又说道:“诸位也知道,宋人平蜀之后,仍然将蜀人视若敌国,盘剥聚敛无所不用其极,夺取我们身上御寒之衣,口中之食,去充塞开封的府库,夺取我们的子女,去满足大人们的欲壑,当真将我们蜀人视作猪狗一般。”说到这里语气已极度悲愤,只听“乒”的一声,刚才看似温文有礼的王安一拳砸在矮几上。
张阿朗却话锋一转,接道:“但是,要我领头起事,却是难以从命。”
话音刚落,卫倜还脸色如常,王安却已按捺不住,叫道:“师尊!”
张阿朗瞪了他一眼,对卫倜道:“汉国一隅之地和中原相抗数十年,我等皆是佩服。只是蜀中父老常年不习兵戈,若是让他们仓促成列,与外来的虎狼之军交战,无异于带他们去送死。六年前全将军起事,我也曾率领身体强健的乡民数千人参加,开始时的确将宋军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连续获得了几场大胜。但是一旦宋军稳住了阵脚,将我们看作是值得认真对待的敌手,那简直就是单方面的屠杀。”
张阿朗深深看了一眼旁边涨红着脸的王安,叹道:“因为我处事公道,祭祀二郎的各种供品全都毫不贪墨,乡亲们才信任我,让我担当二郎神君的主祭。他们相信二郎神君能保佑年年风调雨顺,大家都过着太平日子,我不能明明知道前面是条死路,还让信任我的乡亲们去送死。”说完,又对卫倜一拱手,歉然道:“张阿朗无才少德,让卫将军白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