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仔立时从中嗅到了某种气味儿,他接道,这是个天大的好事呢?屈指数算一下北山镇的所有村支书里,无论是资历才干,还是业绩贡献,恐怕还没有哪个能赶得上娘的,我看,这种事体,咱可千万不敢拖拉了,得赶紧打探清喽,也好为下一步做打算,你在镇上县上认识的人多,就抓紧活动活动,兴许咱就能坐上这班车呐。
京儿疑惑地问道,能有这种好事么,咱从未听说过呢?要是娘能到镇子里工作,凭着咱的能耐,也不会输给那些人的,就是这事叫人难相信呢?也不知是唐为了自己朝上爬故意哄咱的,还是真有这样的好事。
木琴也说,唐的话不太可信,我也没太往心里去,再说了,咱厂子转型的事,到现今儿还八字没一撇呐,哪还有闲心思考虑这事哦,只是四方带回来的消息,咱恐怕得细细思量些。
杏仔回道,还思量啥儿吔,他杨贤德除了抠搜咱外,就没给咱办啥好事,他好了,孬了,跟咱有啥儿相干呀,叫我说,咱眼下必须办好两件事,一是注意着点儿唐讲的提拔干部这件事,一旦有个风吹草动的,就不留力气地把娘推上去,有了位子,就能谋更大的事体,也能给更多人带来益处,没了权限,咱就算是有再好的盘算,也是空谈呢?杏花村这个地方也太小哩,一辈子窝屈在这么个山旮旯里,你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开呀,二是厂子的转型,也是眼下最叫人头疼的事了,这些天,我一直在琢磨着,光靠咱自己的力量,就算愁死累死了,恐怕也无济于事呐,其实,咱不是没有出路,路子就在身边,就看咱咋样操作罢了。
木琴和京儿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你是说“天然”厂么,
杏仔点点头,回道,是呢?就是沈玉花的“天然”厂,她的厂子自打开业起,就没正了八经地生产过,效益出不来,厂子早晚得叫高额的银行贷款和村人的脏话给压死咒死了,这些日子,我就一直在想,按理讲:“天然”厂是个与省城大公司合营的股份制企业,又有镇里的大力扶持,资金到位快,基建上马快,还有先进的机器设备和专业的技术人员,沈玉花又是个呼风唤雨八面玲珑的能人,应该是个出效益的好厂子,咋就会运转不起来呢?很不应该呀,这里面肯定有故事,沈玉花也肯定有她的难处:“天然”厂肯定有内景呢?我给“天然”厂相了面哩,一定是省城那边出了故事,要么是人家省城那边的合作没有诚意,要么是两家之间的协调掉了链子,要么就是内部管理出了纰漏,除了这三个原因,厂子就不会弄到现今儿这么个半死不活的地步。
京儿正端着茶杯喝水,听到杏仔这么肯定地分析,他停下杯子惊道,你咋敢这么肯定吔,省城公司要是没有诚意,还会呼呼隆隆地来搞合作,不是没事找事么,说到内部管理上,沈玉花和北山村的老百姓是倾家荡产捏着脑袋上项目的,哪个不是盼着厂子快点儿出效益,好补上银行里的这个无底洞哦,我听说,北山村人都把厂子当成了自家心头肉,比稀罕自家崽子还厉害地呵护着,连在厂子周围放牲畜都不准呢?更别提要在厂内捞啥油水了,年前的时候,有个小崽子混进厂里偷吃了点儿果子,叫人发觉了,村里的人硬是叫这户人家赔上了一百块钱才算了事,你想,就这么几个果子,能值几个钱吔,俗话还讲呐,瓜果梨枣谁见谁咬,况且还是个不懂事的娃崽儿,硬是不行呢?要说是协调上出了问题,那个沈玉花是个多精明的主儿,能把上上下下打点得滴水不漏,啥好事也没便宜过别人,净是她自己的和北山村人的了,还能协调不好那家公司么,我是不信的。
木琴饶有兴趣地静听着俩人的争论,就是一言不发。
杏仔到底被京儿逼急了,他就笑道,哥,我也不跟你争了,反正,我就是觉得这里面有故事,到底是啥故事,我到现今儿也还讲说不清,等弄清楚时,咱也不用再为咱厂转型的事犯愁了,就怕等到弄清楚那一天,咱厂也不用转型了,那黄瓜菜也老早儿就凉了呢?
木琴忽然道,你俩再讲嘛,挺有意思的。
京儿奇怪地问道,娘,你咋的啦!净拿人家的拌嘴当乐呵,啥意思嘛。
木琴就笑,却不说明因由,她叫京儿去把凤儿喊来,说有事要跟她商量,京儿不明就里,起身出去了,锅屋里就剩了木琴和杏仔娘俩。
木琴问道,杏仔,你咋有这样的心思哦,咋就开始怀疑起“天然”厂跟省城公司合作的事了呢?
杏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我也是瞎寻思的,就是觉得“天然”厂弄得这样狼狈,没有特别的原因,是很不应该的,娘,你说是不是呀。
木琴认真地回道,我老早儿就盘算这事,至今还没理出个头绪来,今晚,你也这样讲,我就觉得,这里面肯定是事出有因的,得赶快弄清楚里面的原因,再做咱的打算,这事还势在两可呢?万不敢传了出去,咱还不知这水的深浅,一旦传了出去,造成不好的影响,可就被动了,还会惹出天大的笑话来呢?
杏仔随道,是哦,这些日子来,我一直在琢磨这事的,跟谁人也没敢讲,也是想先弄清楚了原委,再跟你商量的。
木琴拍拍杏仔的肩头道,好哦,好哦,咱娘俩算是想到一起去了呢?
这时,堂屋里忽地传来一声盘碗摔砸声,随之,又传出了怀玉的嚎哭声,连带着福生近乎恼怒的呵斥声,在这个被月夜浸泡得像要出水的农家小院里荡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