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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杏见此情景,也是无可奈何,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指挥着酸枣迅疾关闭了所有蜂箱的巢门,切断箱内与外界的通道,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才将巢门打开了极小的缝儿,叫等待外出采蜜和已负重而归的蜜蜂慢慢行进,此时,那只遭了劫匪的蜂箱里,早已面目全非,蜂王已死,剩余的蜂群已乱成了一锅粥儿。

酸杏叹气道,这巢门不能大开呀,开大哩,就有盗蜂来抢蜜,不仅蜜没哩,连蜂群也毁了呢?可惜了这箱蜂哩,用不得了,得等别箱里的蜂王成身喽,才能分箱过来呢?这蜜蜂的日月里,也分好人歹人呀。

酸枣懊悔得手足无措,说道,我本是好心好意的,谁想就闹出了这种事体,今后,就是打死我,也不敢再瞎摆弄了。

盗蜂事件刚刚过去了不久,又发生了一起逃蜂事件,把酸杏老弟兄俩折腾得堪堪喘不过气来。

已是过了晌午,酸杏把酸枣撵回了家,叫他在家里睡会儿觉,也顺带着料理一下家务,酸杏知道,酸枣婆娘替晚生祷告赎罪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家务事很少插手,只能靠着酸枣起早贪黑地抽空儿拾掇。

当时,酸杏也是刚吃过了午饭,困意袭来,他便躺进窝棚里迷糊了一小会儿。

正在似睡非睡的时候,猛然听得窝棚外响起了一阵异常混响的“嗡嗡”声,初时,他还不在意,这种蜜蜂飞舞的声响,自早晨打开巢门起,会一直响到傍晚关闭巢门为止,平时,站在蜂场较远的地方,也能听到这种“嗡嗡”声。

渐渐地,酸杏愈发觉得事情不对头,惯常这种声音是不会这么大这么急的,今晌儿的声音却不同了,如同狂风暴雨袭来了一般,大有掀翻了窝棚吹跑了家什的动静,酸杏一个咕噜爬起来,探头朝棚外一瞥,顿时就被惊呆了。

离窝棚不远处的一个蜂箱前,凭空里聚满了一个大大的蜜蜂球,在一点点地朝着蜂箱顶上滚动着,随着滚动的继续,就有一嘟噜一大块撕扯在一起的蜜蜂群滴落下来,在这个球体四周,横空飞舞着密密麻麻的蜜蜂,并渐趋向着这个球体聚集靠近着,使得蜜蜂球越滚越大,球体终于移动到了蜂箱顶上,停留了一小会儿,体积又明显地大了许多,此时,整个蜂箱已看不见原来的木质板面了,全被黄黑相间的蜜蜂厚厚地包裹了起来,因了众多蜜蜂翅膀急剧地震动着空气,整个蜂场里响起了一片震耳欲聋的巨大声响。

这种骇人的场面,酸杏是从未见过的,他已经懵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是如何发生的,应该怎样才能制止。

正当他因惊惧惶恐而目瞪口呆的时候,那个蜂球一下了散裂开来,就如一个水球忽然破裂,厚密的蜜蜂如潮水般散落在了蜂箱顶上,形成了一座小小的峰尖,也就是眨眼的工夫,刚刚散裂的蜂球在一阵蠕动震颤之后,猛地骤起一道斜线,朝蜂场北面一颗粗大的梧桐树激射而去,这道斜线由细变粗,最后形成了一个大大的蜂团儿,就如一块稀软的泥团,径直糊满了那颗梧桐,使得厚密的树身枝叶上粘满了如稀泥一般的黄褐色蜜蜂。

这个时候,惊呆了的酸杏猛然想起,胶东养蜂人家曾讲说过这样的例子,就是蜂王出逃了,按蜜蜂的习性,每个蜂箱中只能有一个蜂王,若是有两个以上,蜂王之间便会进行生死搏斗,所谓“一山难容二虎,一国只准一君”,蜂王出逃的案例极少,到底是蜂王之间争斗所致,还是有着其他不明的原因,那户人家也是搞不懂,但有一条,那户人家曾告诉过酸杏,一旦遇到这种情况,唯一的办法就是,想尽一些可能的法子,把蜂王逮回箱里,其余的蜜蜂才会乖乖地跟回到自己的蜂巢里。

酸杏明白过来了,却又无计可施,怎样招回蜂王,他实在想不出可行的法子。

酸杏毕竟是酸杏,他急中生智,一把把自己身上的汗衫扯了下来,整个地塞进了窝棚前刚刚搅了蜜的蜜桶里,他把这团粘粘缠缠的汗衫绑到一根长长的竹竿子上,光着膀子,住着拐杖,瘸瘸拐拐地奔到梧桐树下,他翘起脚尖,把那件沾满了蜂蜜的汗衫递到蜜蜂密集处,想用蜂蜜把蜂王引诱过去,再送回早已空了的蜂箱里,可气的是,不但蜂王不上当,连同这些数也数不清的蜜蜂也是不理不睬,它们依旧在围着不见踪影的蜂王追逐舞蹈,

这个时候,有村人听到了异样声响,出门察看,便见到狼狈的酸杏正在奋力地拯救着自己的心肝宝贝,一声吆喝,便有数人跑了过来,替下了大汗淋淋的酸杏,帮他招蜂回巢,有人还忍不住大声喊叫着,想把这些不听话的小东西们轰回窝巢里,一时之间,梧桐树下又聚集了十几口子人。

人们正热闹着,不知是这种不谐和的声音惊动了蜂王,还是蜂王没戏耍够,仍旧要跟这帮人嬉闹一通儿似的,梧桐树顶的枝桠间,浓密的蜜蜂再一次开始躁动,声响逐次增强,忽地,一个小蜂团悠然升起在树冠上方,略一停摆,便毫不犹豫地向着北山方向飞去,后面立时连带起一缕黄褐色的烟云,如飞带子一般飘向了北山脚下,方才还热闹非凡的梧桐树顶,不见了蜂群,立时清净下来。

人们立即紧追过去,酸杏跑不动,只得敞开了嗓门儿声嘶力竭地嚎道,瞧准了落处,快跟着,万不敢丢了呀。

有眼尖的人,紧盯着那道黄云不眨眼皮,半晌儿,有人欢叫道,放心呀,这回可跑不了了呢?蜜蜂全落进神庙子里啦!就有人高声喊道,快去找振书叔要钥匙吔,开了庙门才好捉蜂哦。

此时,仙人庙里已经开了锅,不算太高的院墙里,传出了不歇气的呼啸声,人们兴奋地聚在庙门前,等候着振书前来投锁开门,好奇又急迫地等着看逮蜂王的稀罕景儿,酸枣也在家里听说了,他便跟头把式地奔了来,对了紧闭的院门直跺脚,他带着哭腔一个劲儿地叨咕道,这可咋办,这可咋办吔,这一箱蜂又要没哩,没哩。

过了半晌儿,四方一路飞跑而来,身后磕磕绊绊地跟着气喘吁吁的振书,四方是赶在饭店中午忙过不久的空当儿,骑摩托车专程回家的,他正在跟爹振书商议着十万火急的大事,见村人连跑带蹦地闯来说此状况,便跟爹要了钥匙,率先朝仙人庙奔来。

四方张口气喘地奔到庙子前,听见院墙里传出的声响,就知道蜂群悉数落进了神庙子里,他也不及询问搭话,手忙脚乱地开锁推门。

人们还没看清楚蜂王的落脚点,就听“嗡嗡”一阵巨响,一股黄烟从院子中间那座石碑亭子里冉冉升起,于半空中略一停留,便折而向北,直奔了眼前高峻的北山,朝半山腰上飘去,只一小会儿的工夫,便悉数散落进了浓密的丛林了,再也不见了一丝儿影子,听不到一丁点儿声响了,想是蜂王及其所领导的蜂群们,早已不耐烦了人们紧追不舍地骚扰捣乱,失去了戏弄的兴趣,便一股脑儿地远远飞进丛林里,组建自己的蜜蜂王国,自由自在地讨自己的生活去了。

至此,这场人蜂角逐大战,最后以人狼狈不堪地落败而告终,撇下了狼藉不堪的战场,连同这群眼巴巴又傻呵呵的村人。

酸杏一边懊恼地拍着自己那条半截残腿,一边心疼地嘟囔道,唉!唉!都怪我呢?净想着要留出个蜂王来,好把那个空蜂箱分满喽,谁知,蜂王长得贼快,就起了战事哩,可惜,可惜,一下子就毁了两箱蜂儿呢?

四方与振书爷俩疲惫地回到了家里,继续着令人心神不安地商谈。

今天晌午,振书刚刚吃过了午饭,正准备躺倒在床上眯眯眼的,就被匆匆赶回家的四方搅合了起来,四方浑身上下被路上的尘土糊满了,连眉毛眼睫毛上也粘着一些,他一边大口地喝着凉开水,一边嘟嘟囔囔地讲说着自以为非常严重又迫在眉睫的大事。

他说,镇长杨贤德可能要出事,连带着饭店也会受到牵连的,虽说听到的都是些小道消息,但无风不起浪,有风必然就会有雨的,况且,这种风言风语传播得越来越厉害,到了今天中午的时候,有个饭桌上就没有讲说过别的话题,净是杨贤德犯错误的事了。

据四方这些日子得到的消息,杨贤德似乎有经济上的问题,具体地说,就是有贪污受贿的嫌疑,有人接二连三地给市、县写举报信,检举揭发杨贤德拿、卡、要、送,简直是什么好事坏事都占全喽,比过去的军阀劣绅还要坏上百倍了,县里可能已经接手了这个案子,准备近期就动手查办呐。

初时,振书还不以为然地回道,他查他的案子,咱开咱的饭店,两不相干的事,你跟着瞎急啥儿吔,好像这天就要塌下来一般,过不得日子似的,就算真是杨贤德倒了,天也塌下来了,能砸着饭店的屋角啦!还是能砸着你的脑壳儿啦!瞎操啥心思吔。

四方急道,爹,不是这样讲的呢?这些日子来,我跟银行都睡不好觉了,就是叫这事给愁的,你想啊!镇大院里至今还欠着饭店里的钱呐,都有八、九万块了,要回的那点儿钱,还不够欠咱的零头呢?自打过了年到现今儿,镇里就从没付过一丁点儿,说是财政里的钱都给“天然”厂补窟窿擦腚了,连脱产干部的工资也给卡了,哪还顾得上还咱的欠账哦,当初搞承包的时辰,银行跟镇里有约定的,必须供着镇里的吃喝招待,还得优惠一些,这些事,也都是杨贤德一手经办的,要是杨贤德毁了,咱的欠款跟谁要哦,谁会那么嘲儿,没卵子找茄子提溜着,愿意承办这样的傻事呀。

振书顿时恍然大悟起来,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着急了,他恨道,都是你振富叔那个死鬼造下的孽呢?这回可好了,不仅把他自己亲生娃儿给坑喽,捎带着也把咱给害了呢?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害人又害己呀,随后,他又心忖侥幸地问道,杨贤德真会犯错误么,不可能吧!他可是树大根深的人物,咋能说倒就倒了呐,不过,话又说回来,谁知他得罪过啥样的人吔,再者讲,他真要犯哩,欠款咋办,饭店咋开,你可咋好噢。

四方本来是想赶回来讨爹的主意的,谁知,振书却一点儿主意也没有,唠唠叨叨地一大通儿后,竟又反过来讨问起自己了,他摇头苦笑道,我咋知吔,要是有了主意,我也不会拼着命地朝家赶嘞。

振书见他如此说,也是脸红心跳的,心里不大是个滋味儿,他赶忙打发女人,快去把四季和四喜寻来,最好把夏至也一块喊来,爷儿几个要细细地商议此事,方才妥当。

望着女人慌慌张张闪出院门的身影,振书叹息道,要是秋分在就好哩,他的主意正,点子多,肯定会有好法子可想的,就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呀,要是给他写信,再来回倒腾一通儿,恐怕连黄瓜菜都凉咧,

酸杏见此情景,也是无可奈何,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指挥着酸枣迅疾关闭了所有蜂箱的巢门,切断箱内与外界的通道,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才将巢门打开了极小的缝儿,叫等待外出采蜜和已负重而归的蜜蜂慢慢行进,此时,那只遭了劫匪的蜂箱里,早已面目全非,蜂王已死,剩余的蜂群已乱成了一锅粥儿。

酸杏叹气道,这巢门不能大开呀,开大哩,就有盗蜂来抢蜜,不仅蜜没哩,连蜂群也毁了呢?可惜了这箱蜂哩,用不得了,得等别箱里的蜂王成身喽,才能分箱过来呢?这蜜蜂的日月里,也分好人歹人呀。

酸枣懊悔得手足无措,说道,我本是好心好意的,谁想就闹出了这种事体,今后,就是打死我,也不敢再瞎摆弄了。

盗蜂事件刚刚过去了不久,又发生了一起逃蜂事件,把酸杏老弟兄俩折腾得堪堪喘不过气来。

已是过了晌午,酸杏把酸枣撵回了家,叫他在家里睡会儿觉,也顺带着料理一下家务,酸杏知道,酸枣婆娘替晚生祷告赎罪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家务事很少插手,只能靠着酸枣起早贪黑地抽空儿拾掇。

当时,酸杏也是刚吃过了午饭,困意袭来,他便躺进窝棚里迷糊了一小会儿。

正在似睡非睡的时候,猛然听得窝棚外响起了一阵异常混响的“嗡嗡”声,初时,他还不在意,这种蜜蜂飞舞的声响,自早晨打开巢门起,会一直响到傍晚关闭巢门为止,平时,站在蜂场较远的地方,也能听到这种“嗡嗡”声。

渐渐地,酸杏愈发觉得事情不对头,惯常这种声音是不会这么大这么急的,今晌儿的声音却不同了,如同狂风暴雨袭来了一般,大有掀翻了窝棚吹跑了家什的动静,酸杏一个咕噜爬起来,探头朝棚外一瞥,顿时就被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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