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胡老师愈加郁闷,许多的话如鲠在喉,却又无处讲诉,挂儿已经搂着文渊睡了,屋子里静静的,只有屋外的山风急一阵缓一阵地响着,胡老师几次推门来到学校院子里,大口地吞咽着凉爽的山中空气,仰头对了中天布满的繁星出神发呆。
挂儿被惊醒了,她把一件衣服披到他身上,轻声问道,咋啦!有心事么。
胡老师叹息一声,回道,要是茂响和茂林这些人再无休止地胡闹下去,这个村子就算彻底完了,一点儿希望都没有了。
挂儿道,咱有啥法子,咱的话,他们听不进去,上边的人虽是来调查,毕竟都是生人,摸不透村里的水深水浅,要是上边的人知道村里这些乌七八糟的事体就好哩,对症下药,就不会叫木琴嫂子窝屈出一场大病来,让别人站在一旁看笑话。
胡老师沉默了半天,似乎下了很大地决心,他道,我得出手制止,不能叫他们受委屈的受委屈,看笑话的看笑话,硬生生地把刚要好起来的村子搅合成一锅浑水水儿。
挂儿诧异地问道,你咋制止,谁又能听进你的话呀。
胡老师道,你不用管了,上床睡觉去吧!我有法子呢?
胡老师重新坐回到书桌旁,他又是沉思,又是书写的,忙忙活活地搞了一个通宵,直到屋外天色渐渐泛白了,他才疲倦地和衣上床,迷糊了一小阵儿,不大的工夫,又被挂儿叫醒吃饭,给已经到校的娃崽儿们上课。
此时的杏花村,又迎来了鸡飞狗跳的新的一天。
杨贤德亲自带着人马,再次杀进了杏花村,与以往不同的是,他这次把调查的重点,放到了木琴振富等人的身上。
按照他的理解和判断,茂响之所以敢旁若无人地数次到镇大闹搅合,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的,要不,就是借给村人熊心豹子胆,他们也不敢在衙门口上撒野,从茂响言之凿凿的状子上看,杨贤德敢拍着胸脯子打包票,这背后指使之人就是木琴振富等人莫属了,
一旦做出这么个判断,杨贤德的火气自然不打一处来,试想,你木琴虽说为这个村子出了不少力,也为镇上争得了光彩,镇领导也待你不薄哦,这先进,那劳模的,全给了杏花村,给了你木琴,还要咋样呢?人贵在满足,木琴还有啥不满足的呢?茂林固然可恨,可也用不着非把他赶下台面踩死在脚底下才算解气呀,常言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人心都是肉长的,茂林尽管想入非非无理取闹,是过分了点儿,但这么些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你木琴也用不着下这样的狠劲儿吧!要是不趁着现在这个时机,给愈来愈狂妄了的木琴一个下马威,日后,恐怕谁人也控制不了木琴了,甚或一个不乐意,她还要弄出个洋景儿来,给镇里难看,给他杨贤德摸黑呢?
主意已定,杨贤德又一次亲自带着一群人,呼呼啦啦地闯进了小山村,他把人分成了三组,一组直接进院入户细细访查,专找村干部们的小辫子小尾巴,另一组就找振富带着,专查责任田的承包划分之事,自己带着镇党委秘书,径直奔了村办公室,他把木琴叫来,进行严肃认真地谈话。
木琴拖着久病之身,由京儿陪同着来到了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京儿就被杨贤德撵出了屋子,屋内仅剩了杨贤德、木琴和秘书仨人,这次的谈话时间很长,足足谈了一上午,具体谈话内容又无人知晓。
多年以后,钟儿在听木琴讲述这段纷扰历史时,曾几次要求她把当时杨贤德找她谈话的内容表述一遍,木琴始终王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提当时的情景和谈话内容,钟儿也问过京儿,因为他当时就在附近的,京儿说,我哪知晓哦,刚进门,还没看清屋里的人呐,就给撵了出来,连院子也捞不着呆,就在办公室大门口上摽了大半个上午,啥话也听不见。
有一点是十分确切的,那就是仨人的谈话并不轻松,木琴出来的时候,脸色灰暗,神情十分难看,走起路来跌跌撞撞的,似乎她的精神上受到了极大刺激,眼睛里喷射出骇人的目光,她一言不发,在京儿的搀扶下,艰难地挪回到家里,木琴一头拱倒在床上,再一次下不得地出不得屋子,刚刚要好起来的病症又一次加重了,又回到了去市医院前的那种病态。
第二天,在福生的坚持并带有强制性地敦促下,木琴与福生和京儿不得不离开村子,再次踏上了寻医求药的路。
接下来的几天里,杨贤德带着镇调查组,起早贪黑地进出在杏花村里,走访询问,丈量田地,寻人谈话,忙得不亦乐乎,调查的结果是,除了木琴家的地外,当时的其他村干部都不同程度地存在着占好田分好地的现象,但那时都是按照抓阄的法子办理的,全凭了个人运气,无凭无据的,也不能妄断就是村干部暗地里搞了啥手段,
至于多分地,却是没有,完全是按照当时的人口足数承包的,再就是修路时有过停工的事情,是因为资金不到位所致,不能说是谁人有意抵制破坏所为,要说破坏村内团结等事,正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站在茂林这边的人,指责茂响等人有意使坏,站在茂响那边的人,叫骂茂林等人作乱生事,绝大多数站在中间立场上的人,便把村子目前不安定因素全推给了茂林和茂响,他们说,要不是他俩上窜下跳地挑动村人不和,杏花村哪会到了现今儿这种地步哦,要治,就治这两个害群之马的罪,只要他俩安稳了,村子也就安顿了。
杨贤德得此结果,也是束手无策了,他把茂林和茂响喊了来,拿出吃人的架势,运足了官腔匪调,把俩人训了个七开六透气,茂林虽恼,却也不敢当面顶嘴犯犟,茂响却一直面带笑容,不温不火,不恼不怒,就跟没事人似的。
杨贤德最恨茂林最先挑事惹祸,凭空掀起了这么一场风浪来,为了以示惩戒,彻底打压下此事,杨贤德当即宣布,责成杏花村集体班子,向镇写出书面检查,勒令茂林暂时停职检查,以观后效,对茂林和茂响反映的问题,形成书面调查材料,叫俩人都在上面签字按手印,以表明俩人均认可镇里的调查结果,防止俩人日后翻脸不认账,再生波折。
杨贤德此举,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不怕自己调查出的结果存有偏袒失实的地方,很多的问题,都明白无误地摆在那里,任谁人也是翻不了案的,他只是怕茂林、茂响俩人如此反复无常,稍有个不顺心如意,就跑到县里上访,找县太爷喊冤叫屈,对镇里的工作和自己的办事能力,实为不利,最近又听说,镇党委沈要提拔重用,果真如此的话,沈腾出的位置,便成了他日夜割舍不下的心病,若是因了此事,影响了自己的进步,那才真是得不偿失了,把这件事做准做结实了,万一有个风吹草动的,也好为自己日后做足申辩的理由。
带着忙活了好几天早已人困马乏的调查组离开了杏花村,杨贤德的心里却一直忐忑不安着,一种直觉告诉他,杏花村的上访事件似乎没有结束,还会再起风云的,他从茂林和茂响的言行举止中看得出,俩人之间的恶斗心理依然没有彻底消除,甚或比原来更加严重了。
杨贤德的担忧一点儿也不多余,在他走后的几天里,茂林和茂响的对立情绪日益高涨,就此拉动起俩人所属的两个帮派团体之间地较量。
先是茂林的停职,在杏花村引起了很大反响。
村人没有料到,茂林为了争官争将,到头来反把自家头顶上的乌纱帽争掉了,大快人心者有之,鸣冤叫屈者有之,冷嘲热讽者更甚之,茂林的日子很不好过,在家里,雪娥一个劲儿地嫌他官迷心窍,凭着好日子不过,非得打打杀杀地与人争高下,丑也出尽了,人也得罪净了,到头来弄了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