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凝盖的丝被虽然华贵,但这终究只是一条夏被,很轻薄。
一个人盖的被子要藏下两个人,即使夜雨努力在避免身体接触,也难免会稍稍碰到书凝。
他只能尽量将自己的身体往后缩,靠在冰凉的墙面上,也让自己稍微冷静。
这个一面之缘的女孩子,此刻已经豁出了她的性命在保护自己,如果在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刻夜雨对她怀有非分之想,那就简直是个禽兽了。
她先躺了一下,算是在装睡,而后随着羽林军的脚步声毫不客气的闯进暖玉宫的小院,再加上外面的火把,书凝也就坐起身来。
她将红袍草草披在身上,又趿上鞋子,小心翼翼的在窗口窥探了一会儿,这才拉开了门。
外面的喧嚣短暂的安静了一霎,夜雨听见有人道:“见过凝才人。”
“见过陆统领。”书凝道,“陆统领怎么半夜到暖玉宫来,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凝才人刚刚有没有见到什么人到御花园来?”陆青阳道。
“妾身刚刚一直睡的安稳,并没听见任何声音。”书凝道。
“既是如此,大概是微臣捕风捉影了,但刚刚宫中风声鹤唳,微臣只怕是有人闯进了暖玉宫来。”陆青阳道,“因此,为了确保御花园的清净,微臣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凝才人是否愿意微臣搜查一下陪芳馆?”
“陆统领的意思是,怀疑妾身窝藏了夜闯暖玉宫之人?”书凝的声音微微颤抖。
她的声音带着愤怒又带着恐惧,夜雨已暗暗握紧了拳头。
“不敢不敢。”陆青阳道,“微臣自然不该怀疑凝才人,但若是搜查不力,也是微臣的大罪过。不如这样,请凝才人将陪芳馆打开,微臣在陪芳馆外,不踏进半步,拿着火把扫视一圈如何?”
陪芳馆很小,仅容一张床,一张圆桌和一个柜子,甚至连称得上“厅”的部分都没有,陆青阳这个提议,确实可以将陪芳馆内一览无余。
书凝沉吟了一下,道:“好。”
她退回陪芳馆内,坐在了自己的床上,有意无意的将被子压紧了些。
夜雨整个人蒙在被子里,尽可能的蜷缩,他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连累了书凝。
只听得外面火把燃烧的毕剥声,还有军士的嘟囔声,这声音夜雨听得清晰,想必这些人离书凝很近。
书凝一个人面对一支御林军,会有多害怕,夜雨不忍多想。
半晌,只听陆青阳道:“这里确实没有藏人,微臣多疑,还请凝才人恕罪。”
“不必。”书凝道,“陆统领既已没有疑心了,就请回去吧,妾身也倦了,还想休息一会。”
“统领。”忽然有个声音闯进了两人的对话,“凝才人的被窝里,也是可以藏人的啊。咱们是不是该掀开被子来看看?”
那一瞬间,夜雨恨不得冲出去掐死这个说话的士兵,他不在意那人是在什么用意下说出这话,他只知道,自己的怒火已经完全被点燃。
这个让他一见倾心的女孩子,此刻在用生命保护他,却还要遭受如此的言语戏弄,夜雨只觉得无法容忍。
“尊驾这是在抹黑妾身吗?”书凝的语气也变得愤怒起来,“妾身是皇帝的身边人,到死都是,你说出这样的话,究竟有何居心?”
“放肆!”陆青阳怒骂了一声,随后陪着笑道,“凝才人恕罪,是微臣的不是,没能管教好手下人,微臣回去就赏他三十大板,向凝才人赔罪。”
“陆统领,妾身有自知之明,但希望陆统领的手下人,也对妾身放尊重些。”书凝道,“刚刚那种话,听来着实伤人。”
“是,微臣知罪,凝才人不必动气,微臣必定狠狠罚他。”陆青阳自知理亏,态度恭顺的很,“微臣这就走,凝才人好生休息,明日一早,微臣再来赔罪。”
火把的光暗了下来,人声也去的远了,夜雨确认羽林军已经离开后,才稍稍从被子里探出头来。
书凝还直挺挺的坐在那里,头昂着,像一只美丽的仙鹤,可是她全身上下都在颤抖,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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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了。”夜雨不禁柔声道,“别怕,都没事了。”
听到他的话,书凝转过头来,他们的目光在顷刻相遇。
如同在风雨飘摇时,望见一叶小舟中的烛火,书凝身子一晃,再也绷不住力气,软软倒了下去。
夜雨接住她,她把脸往夜雨肩上一埋,毫不顾忌的放声大哭,似要将一直以来的惊吓和委屈,都在哭声中倾诉。
夜雨不敢去拥抱她,只是轻柔的抚着她的肩头,但他胸中的热血已在奔涌。
怀中的少女并非残花,而是全世界最美丽,最值得珍视的花朵。
欺凌、侮辱、瞧不起她的人,无论是什么身份,夜雨都已决心让他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