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故人(2 / 2)花天酒地丶
他胯下骑着一匹神骏非凡的白马,步履从容,与其说是来这杀人之地,倒不如说是来赴一场风花雪月的雅集。
耶律质古。
可所有人的目光,却都落在了他身后的那个人身上。
那人同样骑着马。
一匹通体漆黑如墨,唯有鬃毛和四蹄燃烧着火焰般赤红的异种宝马。
马上坐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少年。
他全身都笼罩在一件宽大的黑袍里,只露出一截苍白得没有半分血色的下巴。
腰间,斜挎着一柄造型奇特的长刀,刀鞘古朴,刀柄却用一种不知名的白色骨骼打制而成,上面刻满了繁复而诡异的符文,在月光下,竟隐隐散发着一层如霜般的惨白光晕。
那是一种能将人的魂魄都吸进去的邪异之美。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即便是陈言玥,也没了方才高傲的心气,她低着头靠近马车:“师父,来了……”
“知道了。”
易先生叹了口气:“看来对方也是有所准备的。”
耶律质古像是没有看见周围那些如临大敌的影阁杀手,也没有去看那辆散发着恐怖威压的马车。
她只是勒住马,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这出好戏,嘴角牵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啧啧,真是热闹。”
她的声音清朗悦耳,像山涧里最清澈的泉水:“淮上会,影阁……想不到,连传说中的易先生都亲自驾临了。看来,今夜这小小的金银洞,倒是成了风云际会之地。”
她顿了顿,目光终于落在了那辆青布马车上,那份玩味的笑意里,带上了一丝不加掩饰的挑衅。
“久闻淮上易先生大名,淮上一杯酒,能醉江湖万里人,晚辈久仰了。”
她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江湖礼节,可说出的话,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今日一见,不知可否向先生……讨教一刀?”
疯了!
这个人一定是疯了!
陈言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就在这时,耶律质古身后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黑袍少年动了。
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动的。
前一刻,他还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匹神骏的赤鬃马上。
下一刻,他的人已经出现在了那辆青布马车之前。
像一道撕裂了夜幕的黑色闪电!
他甚至没有拔刀。
只是伸出了一只手,一只同样苍白得没有半分血色的手,五指并拢成刀,朝着那紧闭的车厢,看似随意地轻轻一划。
没有风声。
没有杀气。
甚至连一丝内力波动都未曾溢出。
可就在他手刀划过的那一瞬,一道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仿佛空间被割裂的黑色裂缝,一闪而逝。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毫无征兆地从那辆青布马车里,轰然炸响!
那辆由百年铁木打造,足以抵挡寻常刀剑劈砍的车厢,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从内部狠狠撕开,四分五裂,木屑纷飞!
一道身影,如惊鸿般从那破碎的车厢里冲天而起,狼狈地落在数丈之外。
正是那位神秘莫测的易先生!
他此刻须发皆张,衣衫上竟也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口,那张总是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凝重。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
那里,一道殷红的血线,正缓缓渗出。
他受伤了!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皮外伤,可他确确实实地被那个不知名的黑袍少年,一招所伤!
“拓古浑。”
耶律质古那清朗的声音,带着一丝满意的笑意,在死寂的山林里轻轻回荡:“看来,你又精进了不少。”
那个被称为拓古浑的黑袍少年,没有回答。
他只是缓缓抬起头,兜帽滑落,露出一张年轻得过分的脸。
那张脸,俊美,苍白,没有半分人类该有的情绪,像一尊用冰雪雕成的神像。
他的眼睛里,没有瞳孔。
只有两团缓缓旋转的,深不见底的漆黑漩涡,仿佛能将世间万物,连同光线与希望,都一并吞噬殆尽。
他的目光,落在了易先生的身上。
随即,他那苍白的嘴唇,轻轻开合,吐出了两个字。
那声音,沙哑,干涩,不似人声,更像是两块墓碑在互相摩擦。
“……不够。”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他腰间那柄造型奇特的骨刃,发出一声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渴望嘶鸣。
“嗡——”
刀,出鞘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剑气,没有璀璨夺目的刀光。
那柄刀出鞘的瞬间,这片天地间所有的光,无论是月光,还是远处淮上会众人手中火把的光,都在那一瞬间黯淡了下去。
仿佛被那柄刀,活生生地吃掉了一部分。
一股极致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与恐惧,如瘟疫般在每一个人的心底疯狂蔓延。
易先生叹了口气,眼里却总是慈祥,他看着手臂上那条被划开的红色纹路,无奈地摇了摇头:“朵里兀的弟子,这一刀,倒是有她当年三五分的样子了。”
“太一神明,佛语长生……易先生,家师和您的渊源,弟子不知,但家师说过,如若在中原遇到了易先生,便是要弟子去死,也要报了当年九刀之仇。方才,只是第一刀。”
拓古浑单手合十做了佛印:“现在,是第二刀。”
霎时,风起。
易先生叹了口气:“原本以为,影阁不过是藏在销金窟里的鼠辈,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干一些江湖人所不齿的行径,现在看来,你们已不拘泥于酒色财气,已想染指一些大事了,既然如此就别管我淮上会出手了。”
“多嘴!”
拓古浑再次出刀,这一刀比方才更快,刀带起的风也更凌冽。
但这一次,易先生没有再给他任何机会。
仿佛方才那一刀,已带走了他所有的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