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铁门之后,何藏妖魔?(1 / 2)花天酒地丶
风在峡谷里打了个旋,又悄悄停了。
死寂。
老人们常说,杀人之前,风总是会先停一停的。
刘知远勒住缰绳,身下的战马听话地打了个响鼻,不再往前。
他身后八十八骑玄甲像是被人用一条无形的线给同时扯住了,从奔雷化作山岳,只听见铁甲叶子细微的摩擦声,再无其他。
这条道,窄。
窄到只容得下三匹马并着走。
舆图上说,这是去往无常寺的唯一一条路。
两边的崖壁,像是被天上的神仙拿斧子劈过,直上直下,把天光都给割成了碎布条。
空气里有股沙土晒了一整天的干燥味,混着兵器上那股子独有的铁锈。
刘知远那张脸上,像是用刻刀一笔一笔刻出来的,瞧不出喜怒。
可那双眼睛,深得像两口井,井底下,却烧着两团火。
火烧得很静,静得能把人的魂都烧成灰。
他在等。
等天边那条线上,渗出那么一抹灰白色。
老话说,寅时末,卯时初,是人睡得最沉,鬼也最乏的时候。
杀人,最好。
终于,那点光跟说好了一样来了。
刘知远缓缓抽出了刀。
那柄跟了他半辈子,不知道喝过多少仇家血的战刀,刀身在晨光里泛着一层白,冷得扎眼。
他没回头,嗓音平得像脚下的戈壁滩。
“杀。”
杀字吐得尤其轻,像是怕惊扰了谁的梦。
可这个字,却像一滴滚油,滴进了身后那八十八口烧得滚烫的铁锅里。
没有吼,没有叫。
八十八名骑士,只是默默抽出了自己的刀。
森白的刀光,像是黑夜里突然睁开的眼。
下一刻,那仿佛能踩塌山川的马蹄声,毫无征兆地响彻峡谷。
一股黑色的铁水,朝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里,直直地灌了进去。
才进去,光就没了。
黑得像是有人拿墨泼了你一脸。
也就在这时,两边崖壁上,响起了密集的机括声。
不是弓弦响,是机括。
是强弩。
军镇里专门用来射穿铁甲的重弩。
无数淬着寒光的弩矢,像一场兜头盖脸的铁雨,朝着这股洪流泼了下来。
换做别家兵马,在这条羊肠小道上,遇着这种阵仗,下场只有一个,人叠着人,马压着马,死得不明不白。
可他们姓刘。
是那位石大帅麾下,最不讲理的铁浮屠。
“伏!”
刘知远的吼声,在万千嘈杂里像一根针准准地扎进了每个骑士的耳朵里。
没人慌。
马速甚至都没减。
最前排的骑士,腰一塌,身子几乎贴在了马鬃上,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藏在了同样披着重甲的战马后头。空出来的那只手,攥着刀,用一个极其别扭的角度,护住了坐骑最要命的脖颈。
“叮叮当当!”
一连串像是有人在拿一把碎石子,狠狠砸在铁锅上的声音,在黑暗里疯狂响起。
无数火星,在刀锋上,在甲胄上爆开,像一地转瞬即逝的鬼火。
有战马没扛住,悲鸣一声,轰然倒地。
有骑士运气不好,被弩矢从甲胄缝隙里钻了进去,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就没了动静。
可那股黑色的铁水,依旧在流,没有半点要停的意思。
他们踩着同袍的尸体,继续往前。
紧接着,怪事又生。
两侧崖壁上,那些本该慈悲为怀的佛像,一张张脸,在黑暗里显得格外瘆人。
它们的眼睛,忽然亮起了妖异的红光。
一张张嘴巴无声地张开,喷出大股大股的浓烟。
烟里带着一股子甜香,闻久了骨头缝里都发软。
“火!”
刘知远的声音,还是那么冷,那么稳。
队伍中段的骑士们,像是排演过千百遍,几乎是同时从马鞍旁摸出火把,火石一划,一条条火龙便在手中燃起。
奋力向前掷出。
几十支火把在空中拉出几十道明亮的弧线,像一群被吵醒的火鸦,一头扎进了那片甜腻的浓烟里。
“轰——!”
烟雾遇火,轰然炸开。
狂暴的气浪,几乎要将人从马背上掀飞出去。
那些佛像被炸得四分五裂,碎石乱飞,慈悲相,成了罗刹脸。
烟雾散尽。
前路一下子亮堂起来。
丢下了四五具尸体后,这股铁流,终于冲出了那条处处透着死气的通道。
眼前是一片极为开阔的广场。
广场那头,一座大殿,宏伟得不像话,在晨曦里,像一头沉默的青灰色巨兽。
刘知远缓缓勒马,身后的骑士随之停下,悄无声息地重新列成一座杀气腾腾的军阵。
他回头,瞥了一眼那条幽深的峡谷,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块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活人该有的表情。
是轻蔑。
一名副将催马上前,脸上还带着点后怕:“将军,这无常寺的门道,忒歹毒了些……”
“歹毒?”
刘知远冷笑了一声,像是淬了冰:“在沙场上,能一刀捅穿你肚子的才叫歹毒。这些只能叫下作。”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眼前这座死寂的寺庙,声音冷得能掉下冰渣子。
“无常寺若是只有这点下作的本事,哪里需要本将亲自走一趟?”
“你带十二骑,半个时辰也能平了。”
副将闻言,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喏喏不敢再言。
刘知远不再看他,手中战刀向前一指,只说了一个字。
“搜!”
八十余骑如水银泻地,散入寺庙的角角落落。
结果,却让所有人都觉得后背发凉。
空的。
整座无常寺,竟然是空的。
僧房,经堂,除了那些嵌在墙里、神情诡异的佛像,连一个喘气的活物都没有。
这里,像是一座早就修好了,只等着死人来住的城。
事出反常必有妖。
刘知远心头那点阴影,愈发浓重。
所有人都汇集到了主殿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