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吕公著被自己气得跳脚，不迟早得着个由头搞自己？

那自己被贬斥出京，岂不是指日可待？

想到这里，赵野只觉得浑身的血都热了起来。

他再也坐不住了。

他从怀里摸出十二文钱拍在桌。

“店家，钱放这儿了！”

说完，他起身就走，朝着大相国寺的方向快步跟了过去。

他要去实地考察一下。

光是当街驱赶行人还不够劲爆，最好能再找点别的由头，把罪名坐得更实一些。

赵野挤在人群里，远远地跟在那两拨人后面。

大相国寺内人声鼎沸，香火与各色小食的香气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

赵野混在人群中，不远不近地跟着。

那两辆马车在寺庙前的一片空地停稳，家仆们立刻前，放下脚凳，恭敬地立在一旁。

吕惠卿家的马车车帘先动。

一名中年妇人先探出身子，她穿着一件暗花罗的褙子，头的金钗在日光下晃眼。

她正是吕惠卿的妻子何氏。

何氏下车后，又转身，小心地扶着一个少女下来。

那少女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眉眼间与吕惠卿有几分相似，身形窈窕，只是脸带着几分与年龄不符的倨傲。

这是吕惠卿的独女，吕婉儿。

紧接着，另一辆马车也下来了人。

吕公著的妻子王氏先下了车，她年岁与何氏相仿，穿着打扮却素净许多。

王氏下车后，又扶着另一位妇人下来。

何氏本已看到王氏，脸刚露出笑容，正要前打招呼。

可她看清王氏身边那人后，脸的笑容瞬间就没了。

她停住脚步，视线在那妇人身扫过。

那妇人一身青色素服，头只一根碧玉簪，面容清癯，眼神却很亮。

何氏快走两步，站到王氏面前，话语里带着质问。

“王姐姐，她怎么会跟你在一起？”

王氏脸现出一丝尴尬，她拉了拉身边妇人的手。

“何妹妹，我在路碰见了张姐姐，便一道过来了。”

何氏闻言，脸色冷了下来。

“张姐姐？”

她下打量着那妇人，语气里满是审视。

“看来吕中丞如今是想，要与司马学士他们一党搅在一起了。”

这话一出口，王氏的脸色立刻难看起来。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那司马光的妻子张氏却先一步前。

张氏看着何氏，声音清冷。

“何夫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党不党的，休要在此胡言！”

何氏冷笑一声。

“呵，敢做不敢当？”

“我家夫君在朝堂之为国事操劳，你们的夫君倒好，在背后拉帮结派，处处掣肘。”

“如今你们搅在一起，不是结党，又是什么？”

“还偶遇，这哄骗三岁稚子的话也说得出？”

张氏被这话气得脸泛起红晕。

“结党？我看真正结党的，是你家吕惠卿和王安石！”

“他们网罗亲信，排除异己，朝堂下都快成了他们的一言堂！这才叫结党！”

“我夫君他们不过是说了几句公道话，就被你们扣这样一顶帽子！”

“你！”

何氏没想到对方言辞如此犀利，一时竟有些语塞。

王氏见状，连忙前一步，挡在两人中间。

“都少说两句！”

“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周围都是人！”

“话要是传了出去，对谁家的夫君有好处？”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两人头。

何氏与张氏互瞪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忌惮。

高官家眷当街争吵，这要是传到官家耳朵里，绝不是什么好事。

何氏冷哼一声，拉过女儿吕婉儿的手。

“我们走。”

她不再看王氏与张氏一眼，转身便带着女儿往寺内走去。

张氏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王氏一把拉住。

王氏对着她摇了摇头。

“算了，张姐姐，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张氏这才作罢，只是胸口还在剧烈起伏。

赵野站在不远处一个卖字画的摊子前，装模作样地看着一幅山水图。

他的耳朵却将方才那场争吵，一字不落地全听了进去。

他心里乐开了花。

好好好。

这下连人证物证都不需要了，直接把这番对话写进奏疏里。

就告他们两家治家不严，纵容家眷当街争吵，言语涉及朝堂党争，败坏官场风气。

这罪名，不大不小，却恶心人到了极点。

他看着何氏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还站在原地的王氏和张氏，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弹劾顶头司，再顺带捎新党的二号人物。

这道奏疏递去，自己离被贬官的目标，又近了一大步。

他心满意足地收回目光，付了钱，拿了副字画，转身也混入了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