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泽涛在工厂里骑着自行车，一个生产车间一个生产车间地通知：大伙儿立刻到大礼堂开会。

工人们听说又要开会，心里面也是咯噔一下，知道肯定是工厂改制的事情有了眉目。

大家各怀心思，急急忙忙地就往大礼堂赶。

同时，蒋泽涛又回到了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清单。

这份清单是江城县政府相关部门同意的，钢厂以及棉制品厂接纳江城县国营机械厂工人的清单。

周铭为此付出了相当大的努力，争取了政府的同意，这就让前几天在蒋泽涛这里填表、有意向离开江城县国营机械厂的同志都能够如愿以偿进入两个工厂。

但是进入两个工厂之后，岗位怎么分配，到时候肯定是抽签决定的。

很快，工人们陆陆续续都赶到了大礼堂，大礼堂原本不多的座位黑压压地坐满了人，还有一些人没有座位的都站着。

大家伸着脑袋看着主席台，似乎在等待着命运最后的裁决。

陈开明非常郁闷地坐在周铭的身边，不停地看着周铭手上的文件，但是因为他是近视眼，凑过去看了半天都没看清楚到底是什么文件。

人都来齐了，陈开明无可奈何地说道：“现在开会，请周副厂长讲话。”

他都懒得说开场白了。

周铭点点头说道：“各位领导，各位同志，今天我们开会，是咱们江城县工业机械厂最后一次干部工人大会。”

这话一出，整个会场闹哄哄的，嘈杂声一片。

大家听到这话就知道，工厂改制肯定是成功了。

陈开明的脸色一下就变了，他原本还寄希望于工人们不同意改制，周铭无法在短时间内生产出大量的收音机，以此来逼迫周铭妥协。

却没想到现在改制成功了，而且还生产出了高于以前 5倍的收音机，可陈开明有些疑惑：周铭生产收音机，他怎么不知道？

周铭轻轻敲了敲桌子说道：“请大家安静。”

周铭说道：“工厂改制之后，将由以前的国营机械厂变更为公私合营，其中江州市政府占有 30%的股份，我个人占 70%的股份。”

“当然，涉及到工厂这边的固定资产以及设备等固定资产的购买，我会如期向江州市政府缴纳费用。”

周铭这话传递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这一次公私合营可不是江城县政府的决定，而是江州市政府的决定，这个规格是非常高的。

而且周铭占据了 70%的股份，政府占了 30%，这种做法在整个江阳省也是前所未有。

那些原本愿意留下来的工人满脸通红，非常激动，他们知道有一个大好的前程在等着他们。

但是那些已经签署了换岗协议的工人们，内心却有些忐忑，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决定保留国家工人的身份、更换工厂，这个决定到底是正确还是错误的。

周铭又接着说道：“无论是江城县工业机械厂也好，还是我周铭个人也好，都是非常珍惜和大家的这一段情感。”

“所以大家前段时间的要求去钢厂和棉纺织厂，我都积极向江城县政府争取，也得到了江城县政府领导的大力支持，只要填写了选岗的同志，都能够进入自己心仪的工厂。”

“但是进入工厂之后具体是什么岗位，这个我周铭做不了决定，还得听工厂厂长的安排。”

“下面，请蒋主任公布一下选岗的名单和愿意留在这儿的名单。”

蒋泽涛得到周铭的示意之后，开始一个个念名字。

念了名字之后，就意味着从今往后，大家分道扬镳，各自有不同的人生轨迹了。

“汪建宏，留下。”

“曹军，江城县轧钢厂。”

坐在一起的汪建宏和曹军也分别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两人是同时进江城县国营机械厂的，住同一间宿舍，在同一个生产车间，现在却要各奔东西了。

曹军和汪建宏相互之间看了一眼。

汪建宏的眼神里充满了激动和热情，而曹军的眼神之中满是迷茫。

曹军是被分到县轧钢厂的，轧钢厂的效益的确不错，工资待遇有保障，逢年过节还能发猪肉、棉被等生活用品。

但是此时此刻的曹军却在想，自己好像一辈子就这样了。

他又想起汪建宏说的那句话，打的那个比喻：一辈子都这样确定了，那和宿舍外面的那棵老榕树有啥区别呢？

周铭看着台下工人们的反应，足足等了 10分钟之后，蒋泽涛才把名单念完。

周铭这才转向陈开明，轻声说道：“陈厂长，虽然你没有和我认真坦率地交谈过，但是我知道你选的是去粮食局。”

“对此，我也和江州市的主要领导进行过意见交换，江州市的主要领导还是非常看重陈厂长你对江城县工业技术的贡献，所以这一次也同意了你去粮食局的申请。”

说完这话之后，周铭从包里掏出一张任命文件递给陈开明。

陈开明看到这个任命文件之后大吃一惊，因为他要去粮食局的事，从来没有向周铭透露过，是偷偷找县里领导托的关系，他没料到周铭比他还先知道自己被任命的消息。

周铭将任命文件放在陈开明面前，说道：“本来是副局长的，我争取了一下，现在是局长。”

陈开明听到这话之后更是无比震惊，他看着调动任命文件，果不其然，文件上任命陈开明为江城县粮食局局长。

而之前陈开明托关系的时候，也只是希望能调到粮食局当一个副局长。

这说明什么？说明自己之前真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说明周铭一直在帮助自己啊。

陈开明既尴尬又感动，他说道：“周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