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烫手山芋(2 / 2)道明客
杨大壮瞪了他一眼:“你这样的腰身,教坊司能要你?”
女人啐了他一声:“死鬼,好好说,后来呢?”
杨大壮:“太子醒转之后,像是一时有点脑子不清,忘了自己是谁了,还问这是何处,我等是何人,还问手上的伤是怎么弄的。邹大人后来说许是那砒霜吃坏了脑子了。”
女人着急,连忙问:“那可如何是好?若这太子以后当了皇帝,岂不是一个傻皇帝?”
杨大壮:“我跟邹大人说了,这死去活来阴曹地府里走了一遭,可不得多缓个两天才能缓得过来,我等好生伺候着,让太子歇两天再看呗。要我说,这太子原是极聪明的。我听我那结拜大哥焦大说,那日里三法司会审,他就在刑部堂下听差,那几位大人轮流审他,专挑刁钻的话儿问,要拣他话里的漏,非要坐实了他是假冒。换作别个,别说回话了,吓都吓瘫了。可最后你猜怎样?太子爷反把他们说得哑口无言,面红耳赤。那李总宪恼羞成怒,才叫人上拶拷逼。太子宁死不招,号哭皇考上帝,听者无不掩面而泣。有个姓邱的太监,据闻以前就是在北京伺候太子爷的,抱着太子哭,护着不让差人拶了,结果被皇帝下令押入锦衣卫狱去了。”
女人蹙眉:“那日太子骑着马进城,大家都去城门口围着看,我也是看着了的,好一个俊俏郎君,像那戏里的二郎真君一般,直看得一旁几个丫头发了花痴一般的尖叫。我见那周围街坊都在感叹,只有生在天家才能有这般神仙气质,哪里是寻常人家里能长得出来的?只可怜他小小年纪,父母俱没了,在这世上只他一个孤苦伶仃。可恨那些狗官昧着良心不认他作真太子,偏要说他是假的。近日来街坊们都在说,皇帝怕太子来抢了他龙椅……”
杨大壮急忙捂她嘴:“嘘!轻声,这等乱话可是说得的?真不怕满门抄斩?”
女人一把打开杨大壮捂她嘴的手,不满地放低了声说:“怕啥!又不是我一个人说,捂了我的嘴,难道还能捂了天下人的嘴?”
杨大壮:“你真是个不知死活的!焦大说他有个表兄弟姓唐,世袭的锦衣卫,告诉他说,这两天宫里鸩死好几个太监了,就因为说这位太子是真的,连大珰李继周都鸩死了。这姓李的太监可是个有权势的,平时邹大人见了都得礼让三分呢,说鸩死就鸩死了。这叫啥,就叫杀鸡儆猴!那些文官怕死又不想丢官,于是就算自个心里认作真的,也偏说成是假的了。”
女人拿扇子给杨大壮扇扇风:“看来啊,没卵子的太监也比那些文官有胆量,至少知道忠字怎么写。”
杨大壮:“太监也不是全是好的,这次我就差点被个死太监害死!真是害人,我今年才得邹老爷荐书,花500两银子捐了监生,又花800两捐了这中兵马指挥的官职。本都还没捞回来呢,若真因这事丢了官,真是亏到姥姥家去了。”
女人说:“当日我劝你别花这冤枉钱。好好的应天府快班班头做着一年也有两三百两的进账。你偏要去捐这要命的官。1200两银子啊,都能买石城门里一处三进的宅院呢。嫁到这个家之后,辛辛苦苦攒了那么多年,才攒了这1200两银子,你倒好,一股脑儿花出去了,捐这动不动就要满门抄斩的官。”
杨大壮撇撇嘴:“你懂个屁?快班班头你看着往日里威风,其实不过是个皂吏,别说见了府丞、典史,就是见了那六房的典吏,都得点头哈腰的。而且皂吏是贱籍,子孙三代都不可参加科考。这中兵马指挥,虽然是个武职,但好歹是个六品官。前年我那干爹余师爷升了应天府户房司隶,那顶首银都花了1000两银子呢,现如今捐这个六品官总共才1200两,能叫贵吗?要不是邹老爷提携,给了荐书,想花这银子还没地方花去呢。早些年开国的时候,这等官职,那都是皇亲国戚担任的,你想捐都没地方捐,要不是今年朝廷没钱了,急着把各种官帽子拿出来卖,这官职能这么便宜?你想啊,福儿以后可以读书了,以后若考个状元回来,你就是诰命夫人了。”
女人皱眉头:“我听最近街坊都在说,都督满地走,职方贱如狗。这官也越来越不值钱了。还是买个三进的宅院靠谱些。再说了,要是那鞑子打过来,你这钱岂不是也是白花了?”
杨大壮:“你怕啥?这北虏哪有这么快打得过来的?有江北四镇20万兵马还有史阁部在北面挡着呢。再说了,鞑子打过来,又不是什么坏事。”
女人长大了嘴:“你这是什么话?听说那鞑子可凶了,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哪里有一丁点儿好了?”
杨大壮:“说你没见识吧。从去年到现在,南京城中这房价翻了快一倍了,你可晓得为什么?”
女人瞪大了好处:“为啥?”
杨大壮:“那鞑子就像一把大扫帚,把北面的有钱人都往南边赶。北边越不太平,逃难来南京的有钱人就越多。这些有钱人来了就要买房子住,要买铺面做买卖。最近又有好多扬州的盐商来南京买房子,那手笔,啧啧,几千两银子花出去,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南京城就这么大,想买房子的人多了,这房价自然就高了。这房价高了,这些铺面的月例银子、各处的孝敬,自然也要水涨船高。别看捐这官花了那些个银子,兴许半年一年就挣回来了。”
听到银子,女人眼睛睁得更大了:“还有这种道理?想想也对哦,就算鞑子打进南京城,也不过就是换个皇帝而已,跟我们小老百姓有什么关系?那鞑子就不用人巡逻街巷、防火缉盗?就不用人清理沟渠?这中城几百家店铺,就不用交孝敬银子了?当家的,你脑子怎么这么聪明?我真没嫁错人!”
杨大壮得意:“那是当然,你中城里问问去,谁不知道你家相公脑瓜子好使?要不邹老爷能拿我当个体己人?但是这道理,你自家省得就好,外面却是说不得的。仔细让锦衣卫当奸细捉了去。”
女人吐吐舌头:“那鞑子怎么不快点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