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巨大蟒影自流珠岛底悄然穿越大阵，直向南岸潜行而去。

翌日深夜，乌云蔽月之时，两道巨影自五千丈高空，直坠流珠岛。

穿透大阵的刹那，林清清一眼便望见那熟悉身影，正含笑仰望着她。

“师父！”

两字的呼唤，自高空传下。

这激动，既有阔别十五年的思念，亦有“师父布局将收官”的明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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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霞城，镇邪司千户所。

冷宛白亲自侍奉骆思忠服下汤药，扶他躺稳，温言劝慰：

“骆叔宽心。陛下已下旨赦免您的过失，骆三少爷也已调入洛京镇邪司。陛下让您好生将养，莫再忧虑洞庭战事，京中家眷亦无需挂怀。”

“看来……那一刻快到了！”骆思忠盯着床顶幔帐，声音枯涩，“陛下这是拿我作伐，激励君山前线的将士啊。连我这重罪之身都能赦免罪责，其他人只需奋勇搏杀，自不必担忧身后事了……”

他侧过头，浑浊的目光投向冷宛白，：

“小宛，回京吧！如今大湖之上，你已插不上手，更无寸功可立，反倒步步杀机。

这十五年间，南岸四城除栖霞外，三城遭洞庭水族突袭数次，太守、镇邪司千户都换了整整两任了。”

他伸出枯槁如柴的右手，紧紧抓住冷宛白手腕：

“洞庭之所以独独放过栖霞，不过因陆长歌生于此地，尚有亲族在城中；更因他从栖霞镇邪司起家，视此为娘家……

你身为他旧日上官，他或念这份旧情，也可能只是怕担上不念亲族、不恤故旧的名声……咳咳…咳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后，他喘息稍定，嘶声道：

“可他所作所为可见一斑！为那蛟龙蛋，为那龙珠，他什么都能舍弃！一旦幼蛟降世，他必掀起滔天血浪，只为护其遁入洞天！

你可知，水蛟一族有驱水大神通，那母蛟青璃从未全力施展，或许……就等着那一刻！为护她骨肉，她可能水淹大湖沿岸，驱水族登岸，只为引开追兵！

所以，回京吧！公主殿下也老了，你多陪陪她，安心做你的云梦郡主。”

“骆叔，您眼下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陛下都让您别操心了。”冷宛白强笑着将骆思忠的手塞回被中，终是心软，又补了一句，“宛儿会思量您的建议，若回京……定带上您一起。”

言毕，她起身掩门而去。

“那就好…那就好！早些回…早些…”骆思忠喃喃自语，浑浊眼中忽地迸出怨毒厉光，“我不走！我要等！我要亲眼看着那算计我的小儿下场！我要看他死……”

门外庭院，冷宛白听着屋内断续的诅咒，五味杂陈：

“自我出生，骆叔便抱过我。是上司，是长辈，亦是授业恩师之一……如今武道根基尽毁，形如枯槁凡人老头。

我…终有一日也会如此么？不！我要晋三品！要去探那未知的二品！”

“回京？来云梦为官三十六年了，其实只办了一件案子，便是追索这蛟龙蛋。此刻回京，连结局都无法第一时间知晓……”

“郡主？我的封号是云梦郡主！离了云梦，这郡主……还算什么！”

“淹城？置沿岸数千万百姓生死于不顾？陆长歌，这便是你的后手么？这便是你的收官之棋？谁又是你要点的官子？”

“那还是你吗？你虽贪贿，却从不盘剥欺虐小民，难道都是假的？最后一刻，你会牺牲他们吗？那还是你的本心吗？”

“你当知晓，那些老神仙岂会在乎蝼蚁生死？无非少几十年供奉，新的一茬自会出生。此招看似攻敌必救，实则徒劳！”

“若不如此，你又如何带着初生的幼蛟，从那降生之地脱身？”

“即便脱身，又如何突破重重真君与三品武夫的铁壁合围，登上君山？”

“让青璃倾尽洞庭大妖、蓬莱真君，于君山展开终局血战？”

“可你那般智计，早该算清双方悬殊！上八宗齐至，皆持避劫法器，三品武夫更是越聚越多……

他们纵会内讧，也必先联手碾碎洞庭残军，夺了幼蛟……还有，蓬莱岂是真心结盟……”

她走到院外，抬头望向君山方向。

十月初的夜空，星河浩瀚。

“娘亲曾说，每颗星辰皆对应一个生灵。若自昭永二十五年算起，究竟死了多少人？

单是那大楚余孽醉仙阁，便炼化了近百万生民；洞庭袭击沿岸，虽是冲着朝廷机构，但牵连殒命的无辜百姓又何止百万？

而各宗洞天这些年疯狂运转，更令天下气候日益诡谲。

还有……多少大妖和水族生灵，也在这些年里灰飞烟灭？”

“那颗蛋……当真如此重要？那幼蛟，为何不能容它在湖中自在悠游？”

“这最后一战……又将填进多少性命？”

“你……会死么？”

“你……还欠我一个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