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炉暖金箔寄心灯(2 / 2)能涅槃吗
阿丽娜和尤利娅虽然不能完全听懂所有寒暄,但能感受到那份浓浓的善意和祝福,脸上始终带着腼腆而真诚的笑容。
由于每家每户都要跑,花了大概三天时间,才将请柬全部送达,亲情也在冬日里被重新焐热。
第四天,三人去了婚庆公司“锦瑟华年”。
明亮的试衣间里,当工作人员捧出几套华丽的中式嫁衣——大红的龙凤褂、金线密绣的秀禾服——时,阿丽娜和尤利娅瞬间被那耀眼的红色和繁复精美的刺绣震撼了,眼睛一眨不眨。
“好重……好漂亮!”
“好华丽的嫁衣!比我们部落里的可漂亮多了!”
尤利娅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褂裙上凸起的金线龙凤,一脸惊叹。这种做工,刺绣,简直是绝绝子。
在工作人员和程砚之的帮助下,两人分别试穿。
阿丽娜穿上端庄典雅的龙凤褂,发型师帮她盘起秀发,做了个简单的发型,毕竟是试穿,所以没有那么正式,但即便如此,红妆映衬下,竟然格外的雍容华贵。雪原上练出来的恬然,纯净,自带公主气质。
尤利娅则选择了相对活泼的秀禾服,裙褂上的牡丹花开得灿烂,衬得她娇俏可人。
程砚之站在一旁,看着镜中焕然一新的妻子们,眼中满是惊艳和温柔。他细心地帮阿丽娜调整了一下领口的盘扣,又替尤利娅理了理宽大的云肩。
“好看吗?”尤利娅提着裙摆转了个圈,脸上带着期待的红晕。
“美极了,”程砚之由衷赞叹,“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东方新娘。”
阿丽娜看着镜中的自己,也露出了羞涩而满足的笑容。
雪原上的明珠啊,一般女孩儿还真没有这般漂亮。
随后,叶小姐详细讲解了婚礼当天的流程,从迎亲、敬茶到仪式、敬酒,三人认真听着,对一些细节进行了简单的彩排。
嫁衣可租可买,程砚之略一沉吟,说道:“还是租吧。”
这衣裳美是美,但也就风光这一次,往后天南海北地跑,带在身边反成了累赘。基本上婚礼过后就是挂在衣柜里闲置的。他们又常年不在家,挂在家里长霉吗?
二女也觉得在理,连连说,还是租的好。
从婚庆公司回来,天色已近黄昏。找了一家用柴火烧煮羊肉的暖锅店,点了一个红烧羊肉锅,一个大铁锅,满满一份,用的是湖州本地的湖羊,肉质鲜嫩,膻味轻,加入了黄酒、酱油、食糖、红枣和姜等佐料,柴火用的是桑柴木,烧熟端上来之后,再用桌子上的红泥小炭炉炖煮,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在湖州,基本上春夏秋是不吃羊肉的,只有冬天才是食用高峰期。
三人吃饱喝足,这些天,几乎天天都在外面吃,而且是换着花样吃,没有哪一顿是重样的,阿丽娜和尤利娅大开眼界,对这边丰盛的食物又一次有了全新的认识。
回家的途中,程砚之在小镇老街一家专营祭祀用品的老店里,买了几大沓黄色的火纸(冥币)、几叠金银箔纸(专门用于折元宝的金色和银色锡纸),还有几包线香、两对红烛,等等。
晚上,二楼客厅里的红泥小炭炉炭火正暖,三人围坐在边上,程砚之将金银箔纸分给阿丽娜和尤利娅,自己拿起一张金箔纸开始示范:长方形纸片对折,再翻折成三角形,然后两边角向中间叠,最后撑开……一个棱角分明、小巧精致的“金元宝”就出现在他掌心。
“哥哥,这个……是做什么的?好漂亮的小船。”尤利娅学着样子折,却捏成了歪歪扭扭的一团。阿丽娜也投来疑惑的目光。
程砚之放下手中的元宝,火光映着他沉静温和的侧脸,声音也低沉了些:“这个叫‘金元宝’和‘银元宝’。在我们中国的传统文化里,有一种说法,人去世后会去到另一个世界,叫‘阴间’,而我们现在在的地方是‘阳间’。这些纸钱和元宝,烧了之后,就能送到那边的亲人手里,变成他们在那个世界可以用的钱。”
他爷爷奶奶、父母都不在世了,结婚这么大的事儿,自然要去坟前祭拜,烧点纸钱,告慰长辈。顺便也让爷爷奶奶、父母见见阿丽娜和尤利娅(也就是带去坟前,说说话,跪拜磕头。)
“这是中国的传统文化,烧纸钱,是一种仪式,一种表达思念和寄托心愿的方式。就好像……对着星星说话,心里会觉得他们能听到一样。重要的是这份心意,这份不忘本的念想。”程砚之解释道。
当然,作为唯物主义者,985高材生,程砚之自然是不信这个的,人死如灯灭。
但不信归不信,仪式感必须得有。这只是一种缅怀亲人的方式。
程砚之又讲了许多关于“阴间”“阳间”的神话传说,比如什么十殿阎罗、地藏王菩萨、黑白无常之类。
火光摇曳,阿丽娜和尤利娅静静地听着,程砚之平静话语里蕴含的思念与淡淡的哀伤,让她们的心也跟着柔软下来。
阿丽娜眼眸里泛起心疼的水光,她放下手中的箔纸,轻轻握住了程砚之放在膝上的手。
尤利娅也不再嬉笑,爬过来挨着程砚之坐下,小脑袋靠在他肩膀上,软软地说:“老公,别难过。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知道你现在过得这么好,还有我们陪着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阿丽娜也用力点头:“嗯!我们就是你的家人,永远都是。”
程砚之反手握住她们的手,笑了笑:“嗯,不难过。有你们在,我只有感恩。来,我教你们折,很简单的。”
在程砚之耐心指导下,心灵手巧的二女很快掌握了技巧。
阿丽娜折得尤其认真,每一个元宝都棱角分明,或金灿灿,或银闪闪,整齐地码放在竹筐里。
尤利娅开始还有些毛躁,渐渐也沉浸其中,看着自己折好的“小船”越来越多,成就感满满。
炭火噼啪,暖意融融,三人一边折着寄托哀思的金银元宝,一边轻声聊着天,气氛温馨而宁静。
不知不觉,几大沓箔纸变成了几大袋沉甸甸、金灿灿、银闪闪的元宝。
次日下午,冬日的阳光带着几分慵懒,上坟嘛,自然是要下午去。
程砚之背着一个竹篓,还拎了好几个袋子,里面装着备好的纸钱元宝、香烛、豆沙糯米团子、桂花糕等祭品。
阿丽娜和尤利娅也各自提着小袋子,帮忙拿一些东西。除了祭祀用品,三人还带了砍柴刀、一把旧扫帚。
三人沿着小镇北面那条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蜿蜒小径,向后山走去。
山不高,不过百余米,路旁是冬日光秃却枝桠遒劲的树木,脚下是干枯的落叶,踩上去沙沙作响。没有专门修建的石阶,但走的人多了,自然就有了路。
空气清冽,带着草木和泥土的气息。
来到半山腰一片向阳的坡地,两座并排的墓碑出现在眼前,那是程砚之爷爷奶奶的长眠之地。
稍往上一点,是另一处稍新的坟茔,属于他的父母。坟茔周围有不少枯枝败叶和杂草,坟头上还长了一些小树。
程砚之放下东西,拿起砍柴刀,将坟头上和周边的一些小树砍掉,然后开始打扫枯枝败叶。
阿丽娜和尤利娅也挽起袖子帮忙扫墓,她们动作仔细而轻柔。
之所以要弄干净,除了扫墓,另外也是待会要烧纸钱和元宝,防止引起山火。
清理干净后,程砚之在爷爷奶奶墓碑前摆上糕点、团子,点燃香烛。
他双膝跪在冰冷的泥土上,一边将纸钱和元宝投入火盆中点燃,一边低声诉说着:“爷爷,奶奶,孙子砚之带媳妇来看你们了……我要结婚了,就是她们俩,阿丽娜和尤利娅,都是好姑娘……我们在湖边订了酒席,办得热热闹闹的……你们在那边好好的,别惦记……”
火光跳跃,纸灰如同黑色的蝴蝶,随着热气盘旋上升。
他说完,恭敬地磕了三个头。然后看向身边的阿丽娜和尤利娅。不需要多言,二女也在他身旁的蒲团(程砚之从竹篓里拿出)上,学着程砚之的样子,双手合十,然后俯身,额头触地,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头。动作虽有些生涩,心意却无比虔诚。
继续烧纸钱和元宝,和爷爷奶奶唠唠嗑。
一阵风儿吹来,火势更旺,将燃烧的元宝都吹得飘了起来,程砚之笑言,这是爷爷奶奶的回应。
等烧完之后,程砚之仔细检查了一下,都熄灭了,应该不至于引发山火。于是,三人又去了父母坟前,重复了差不多同样的祭拜流程。
程砚之向父母诉说着近况,诉说着即将到来的婚礼。
阿丽娜和尤利娅依旧安静地跪拜、磕头,表达着对未曾谋面的公婆的敬重与程砚之同等的思念。山风穿过林间,带着纸灰和低语,飘向远方。夕阳的金辉洒在清扫干净的坟茔和三人身上,宁静而肃穆。
婚礼前两天,小院变得异常热闹起来。
程砚之的舅舅、舅妈带着表弟表妹率先赶到。舅舅是位爽朗的中年人,一进门就大嗓门地指挥开了:“砚之啊,喜糖和回礼都分装好了没?酒水饮料定得怎么样了,下午得拉到酒店去先存一部分吧?红纸对联写了吗?结婚的当天,这院子都得布置起来。还有接亲的路线,得再确认一遍,别走回头路!”
毕竟,结婚是大事,伴随着各种琐事,大家怕程砚之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提前两天过来帮忙。
程砚之就和舅舅商量去了。
舅妈则拉着阿丽娜和尤利娅的手,热情地嘘寒问暖,又忙着检查新房的布置,看“囍”字贴得正不正,床品铺得平不平。
不一会儿,程砚之的几位阿姨和姑姑也带着家人陆续到了。姑姑阿姨们帮忙清点物资、核对婚礼当天要用的各种物品清单——从敬茶的茶具、红包袱,到新娘的盖头、新人的胸花,事无巨细。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经验丰富地给出各种建议:“新房这盆金桔要挪到客厅,多子多福嘛!”
“新娘出门的时辰要记准咯!”
“婚车就让你姨父来开,他技术好,对道路又熟,老司机了绝对不会出岔子。”
“给伴郎伴娘,还有小朋友们的红包都分装好,别弄混了!”
……
不得不说人多力量大,原本纷乱如麻的婚礼筹备,在亲人们的鼎力相助下,变得有条不紊起来。
终于,在亲人团聚的忙碌和殷切期盼中,婚礼这一天,披着晨光,悄然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