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寻常的江南小镇，街道两旁，各种店铺灯火通明：服装店、玩具店、五金店、药店……鳞次栉比，一个挨一个，更有好几个门面特别大的，挂着“超市”两个大字，从落地玻璃窗能看到，里面商品多不胜数。

人行道上更是挤满了各种摊位，撑着小伞灯，售卖着新鲜水灵的水果（红彤彤的草莓、黄澄澄的砂糖橘等等）、香气扑鼻的炒货（糖炒栗子、焦糖瓜子等）、还有各种阿丽娜和尤利娅从未见过的中式小点心——金黄色的油炸麻球、雪白的糯米糍、裹着糖霜的沙琪玛……

光是水果种类，就足有三四十种之多。阿丽娜和尤利娅没有具体数，根本就数不过来，看不过来。这种市井的热闹气息，与时尚的魔都相比，又是一种截然不同的风格。

“天啊，老公！”尤利娅挽着程砚之的胳膊，眼睛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像好奇的小鹿四处张望，“这只是一个镇子吗？比涅尔坎斯克可热闹太多了！人也多好多好多！”她指着摩肩接踵的人流，语气里满是惊叹。

涅尔坎斯克小镇虽然也是一个小镇，但跟程砚之家乡的这种繁华小镇自然不能相提并论。如果说要有特色，那就是，涅尔坎斯克小镇坐落在宽广的勒拿河边，有一个大码头，上面停泊了许多渔船。

阿丽娜也轻声附和，她的目光被一个卖糖画的老人吸引，看着那金黄的糖浆在老人手中神奇地变成蝴蝶、龙、凤凰：“这里卖的东西……好丰富，好多都没见过。”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新奇和雀跃。

“看上什么，尽管买。这儿的东西，比魔都便宜！”虽然江南小镇的物价也不低，但跟变态的魔都相比，那就太划算了。在魔都，他们吃过的最贵的一碗小米粥，里面也没添加什么，就要一百多。要不是程砚之挣了点小钱，还真不一定吃得起。

当然，魔都还有更贵的，便宜食材（红薯、萝卜、海带之类）卖出1888元价格的菜肴比比皆是，只是程砚之没有那么冤大头，根本就不会去尝试。

于是，接下来的“扫街”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水果摊：尤利娅对饱满多汁的车厘子爱不释手，阿丽娜则挑了清甜的香梨和一把红提。

炒货摊：糖炒栗子的焦香勾得人走不动道，阿丽娜学着旁边人的样子要了一纸袋热乎乎的栗子，尤利娅则对各种口味的瓜子（原味、焦糖、五香）产生了浓厚兴趣，每样都抓了一小把让摊主称。程砚之则买了六斤手剥山核桃，椒盐、奶油、水煮各两斤。

这里的山核桃，其实是临安山核桃，跟普通的核桃（比如纸皮核桃）不一样，个头更小，肉更香。而且都是长在山里面，采摘非常困难，需要爬到十几米高的树上，据说经常有人摘（打）山核桃而摔死。

临安山核桃，因其核大、壳薄、质好、香脆可口而闻名，有“天下美果”之称。核桃肉质饱满、口感松脆，具有“栀子花香伴果香，辅以淡雅松脂味”的特征风味。

这种山核桃并不便宜，摊主那里有三五十一斤的，也有七八十一斤的，程砚之买的是最大最好的果子，足足95元一斤。因为快过年了，跟平时相比，价格可能略有上涨，但并没有涨价太多。

那些小点心，阿丽娜和尤利娅自然十分喜欢。中式小点心，很多都添加猪油的，闻着就香，而雪原上，什么最珍贵？不是优质蛋白，而是脂肪。

而猪油，毫无疑问，是一种优质脂肪。

据湘省农大研究显示，猪油可以放心吃，是糖尿病的优质脂肪，常吃猪油的人群，糖尿病的发病率远低于不吃猪油的人群。吃猪油，能减重、降血压、预防脂肪肝……

至于猪油被贴上不健康的油的标签，自然是有幕后推手的，大约是当年四大粮商进入中国后，为了推销大豆油、调和油之类的，打的宣传战。

不过后来，四大粮商吃亏撤资了，所以舆论又重新站到了猪油这一边。

现在，国内大量进口大豆，倒不是纯粹为了榨油，而是涉及到方方面面，比如豆粕，就是养猪饲料的主要原料。每年的需求量相当之大，大豆涨价，就意味着猪肉涨价。

而采购美国大豆，除了战略层面的考量（比如齐纨鲁缟），主要还是因为美国大豆价格低。最便宜的时候才三百多美元一吨，相当于人民币一块钱一斤。现在虽然涨到了500美元/吨，但折算下来，仍旧是一块多一斤。

国产大豆批发价，至少要2块一斤吧，有些地方还卖到3.5元左右。

当然，这主要是因为国内耕地稀少，又要种植主粮，所以大豆的产量不可能太高。中国14亿人，很多地方还是山区，地无三尺平，而大美利坚，光是密西西比河流域的中央大平原，就无尽广袤，能从南方的得克萨斯州直接干到北方的加拿大去，一马平川、地广人稀、且水系密布（各种大大小小的河流，密西西比河、密苏里河、红河、阿肯色河、俄亥俄河、科罗拉多河、田纳西河……不计其数），所以美国是农业第一发达的国家。

程砚之给二女推荐了麻球，这其实是早餐常吃的，但晚上也有得卖，二女没尝过，所以程砚之让她们尝尝鲜。

二女忍不住各吃了一个，我去，外脆里糯的甜蜜口感让她们连连点头。

还有桂花条头糕、定胜糕、梅花糕、海棠糕、芝麻酥、麻薯……

每一种都想吃，就是肚皮装不下，她们已经吃得很撑了。

东西太多，拿不下，于是程砚之带着二女回家了一趟，放下了东西，又继续出来逛。

然后走进了一家灯火通明的大型超市，二女更是像进了宝藏库。

她们推着购物车，在程砚之的引导下，采购各种生活必需品：柔软厚实的毛巾、新牙刷和牙膏、大包装的纸巾、卫生巾（很遗憾，虽然一直无隔阂交流，但不知为何，一直没怀上）……

买卫生巾的时候，程砚之有些心虚，琢磨着，等去帝都大医院复查那个罕见病的时候，顺道检查一下那方面？

“走走走，那边是零食区，买零食！”程砚之带着二女，去扫荡零食区。这毫无疑问是重点！

薯片、饼干、巧克力、坚果大礼包、可乐、果汁、蜂蜜、蜜饯、果冻……，购物车很快堆成了小山。

出了超市，见到边上有一家奶茶店，程砚之还买了三大杯口味不同的热乎乎的奶茶，浓郁的奶香混着茶香瞬间飘散开来。

阿丽娜和尤利娅在雪原上虽然喝过奶茶，但是，用的是鹿奶，而这边是牛奶，茶叶种类也有多种选择，而且，最重要的，是能添加各种小料，比如波霸、小珍珠、椰果、红豆、芋圆、栀子冻、西米、桂花酒酿……

我去，阿丽娜和尤利娅何曾见过这么多种选择。

站在大街上，三人手里都拎满了沉甸甸的购物袋，连装奶茶的袋子都只能挂在手腕上。

“哎呀，又变成‘六臂哪吒’了！”尤利娅看着自己和阿丽娜手上挂满的袋子，咯咯笑起来。

程砚之自己也提溜着几个大袋子，笑道：“没事，快到家了，就当锻炼臂力！”

这次，程砚之带她们从另一条路走，因为这家超市的入口和出口不在同一条街。

路过镇中心的一个小公园时，一阵节奏感极强的音乐声传来，伴随着鼎沸的人声。

公园的空地上，黑压压一大片人正随着音乐舞动——是广场舞！

领舞的阿姨动作标准有力，后面跟着的不仅有精神矍铄的大爷大妈，还有穿着羽绒服、动作略显生涩却兴致勃勃的年轻女孩，甚至有几个穿着厚厚棉袄、像小企鹅一样跟着扭动的小孩子。

播放的正是那首脍炙人口的《奢香夫人》：“……乌蒙山连着山外山，月光洒下了响水滩，有没有人能告诉我，可是苍天对你在呼唤……”

动感的旋律在夜空中回荡。

阿丽娜和尤利娅瞬间被这热闹又奇特的景象吸引了，脚步钉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们从未见过这么多人一起在露天跳舞，而且不分男女老少，跳得如此投入和欢乐。

这比部落的人可多多了！而且歌曲和舞姿，与部落的也截然不同。

“老公，他们跳的是什么舞蹈？”阿丽娜好奇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向往。

“这叫广场舞，是中国老百姓，尤其是中老年人特别喜欢的一种健身娱乐活动。”程砚之笑着解释，“要不要去试试？”

尤利娅早就心痒难耐，立刻响应：“好啊好啊！”

于是，程砚之让她们将袋子都放在地上，有程砚之守着，没事儿，奶茶也给程砚之拎着，然后，二妞就一起往跳舞的人群边缘跑。

阿丽娜初始还有些不好意思，但被尤利娅拉着，半推半就地就跟了过去。

程砚之站在花坛边上，守着那一大堆物资，笑吟吟地看向广场舞池。只见，尤利娅模仿着前面人的动作，努力跟上节拍，她笑容灿烂，跳得十分起劲。阿丽娜则含蓄得多，站在尤利娅身后，小幅度地跟着音乐轻轻摆动身体，脸上带着羞涩又新奇的红晕。

二女都是部落里能歌善舞的女孩儿，开始有些不熟悉，难免生疏，但很快，就跟上了节奏，跳得比很多人都好。

边上有几位大妈见状，连忙离她们远了些。那啥，站在边上完全当了反衬板。

没办法，大妈跳得再好，也没法儿跟青春逼人的小姑娘PK。大妈们也是要面子的！

跳了大约十几分钟，尤利娅已经微微出汗，阿丽娜也觉得体验过了新奇。两人也不好意思让程砚之等太久，于是相视一笑，拉着手又跑了回来。

附近的那些大妈们明显松了一口气。跳广场舞虽然是健身，但攀比在所难免。

“好玩吗？”程砚之笑着问道，递上她们的奶茶。

“嗯！很热闹，很开心！”尤利娅吸了一大口奶茶，满足地喟叹。阿丽娜也点头，小口啜饮着温热的奶茶，脸蛋上红扑扑的，很是兴奋。

三人提着“战利品”，踏着夜色，再次走进那条熟悉的青石巷。推开院门，清冷的空气里，那株红梅在月光下静静散发着幽香，仿佛在无声地欢迎归人。

来到二楼的客厅，程砚之放下东西，然后开始生火。

他从一楼储藏室角落里扒拉出一个蒙尘的老式炭火炉，还是红泥的，炉子身上还刻绘了兰花等花卉，很有些年头。

白居易写过一首诗：“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在潮州工夫茶里，红泥小炉里烧橄榄炭，砂铫滤烟水生香，甘甜的十分榄炭水，可使八分之茶，达到十分的完美。

红泥小炉，很多地方都有，比如离湖州比较近的，同样位于太湖边上的宜兴市，就有特别多的这种炉子。

陶土烧制的红泥小炉，比起电炉、铸铁炉，都要显得“优雅”，更有“仪式感”。

程砚之又找出半箱残存的无烟竹炭。湖州多竹子，所以这种竹炭特别常见。在家里角落不知放了多久，还是好几年前的，但仍旧可以烧。

程砚之拿出一块单独包装的固体酒精，扔在竹炭里，用打火机一点，顿时蓝色的火焰蹿了起来。

有固体酒精加持，点燃竹炭非常轻松，无需乙炔喷枪。或者其他物资引火，比如木屑、稻草，这些用来引火，烟会比较大，还需要拎到外面才行。

炭火赤红，程砚之将炉子放在茶几上，下面垫了一块厚实的隔热垫，炉子上又放了一张圆形的直径大约脸盆大小的金属烤网。

小茶壶放上，又将一些买来的零食、水果搁上面慢慢烤着。比如桂花年糕、桂圆干、红枣、柿饼、砂糖橘、柚子、香蕉、车厘子、山核桃、糖炒栗子、定胜糕、梅花糕之类。反正冬天嘛，万物皆可烤。

三人搬来椅子，围着红泥炭炉而坐，边吃边喝边聊。阳台的门开着，保持通风，防止一氧化碳中毒。

因为阳台朝南，夜晚又没有风（即便刮风也是北风，小风），所以相当暖和。

小茶壶没有放其他茶叶，之前的三杯奶茶没喝完，有些冷了，于是将奶茶倒了进去。都是夫妻，三杯奶茶虽然未喝完，但不分彼此，交融在一起。

“舒服，好吃！”

见到二女吃得开心，说笑时不时爆发银铃般的笑声，程砚之也开心，家里许久没有这般热闹了。若是爷爷奶奶在世，父母也在世，再加几个孩子，那真是圆满了。

可惜，时间不如意事十有八九。

“明天再买几个红薯来烤烤，烤红薯可好吃了。”程砚之想起儿时常吃的烤红薯，不由又引起追忆。他妈妈也很爱吃烤红薯。每年冬天，都会烤许多。从火堆里扒出来，香喷喷的，比烤土豆可好吃多了。因为土豆没什么滋味，而红薯格外香甜。

房子虽然破旧，也远不及雪原上搭建的三层全实木大木屋，但是，金窝银窝不如从小长大的狗窝。所以，程砚之别有心境。其乐融融。

而阿丽娜和尤利娅也并不介意，她们既能跟着程砚之住五星级豪华套房，也能跟着程砚之餐风露宿，并没有觉得这里不好，反而因为是程砚之从小生活的老家，而感觉格外新奇与亲切。住在这里，比在酒店还开心。

……

早上，程砚之将脏衣服都扔进洗衣机，虽然家中的洗衣机老旧，是一款波轮的，都用了十几年了，但是，不得不说，质量挺好，仍旧能运转。只是噪音略有些大。

好在，他家是独门独栋的小院，上接天，下接地，噪音大点没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