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你犯上!(1 / 2)青铜穗
穆昶的声音并不高亢,但在这大殿里却好像嗡嗡地回响。
隔着桌案,皇帝定定望着他,没有言语,仿佛一座石雕。
朝堂上下人都知道端王府凭借着当年先帝留下的圣旨,可以名正言顺地执掌皇城司。
也知道即使月棠只是女子,她也已经被先帝赋予了继承权。
三年前她就已经招赘生子,做好了接掌王府以及皇城司的准备。
如今她已然回来,从前的一切自然也会往下延续。
先帝才刚刚驾崩三年,说句夸张点说,他立下的圣旨上,朱批都还没干透。
穆昶说的是暂时收回,听起来好像规避了违抗先帝旨意的说法,可朝堂上的人都不是傻子,月棠更加不是!
从她手里把皇城司要回去,这朝堂还太平得起来吗?
更别说皇帝才刚刚顺了她的意思,借着皇城司的事处罚了穆昶,借以表明自己遏制穆家权力的决心。
转头就把皇城司要过来,月棠不得更暴躁吗?
穆昶这不是为他着想,这就是为了与月棠较劲。
皇帝缓缓握紧了搁在膝盖上的双拳,说道:“舅父也知道朕处事稚嫩,又有太后时刻监督,实在不敢出任何差错。
“此时若拿皇城司说事,太后和沈家必然会以此为由,说朕违背先帝旨意,刻薄堂姐。
“到时候只怕还要借此大做文章,留下玉玺不予归还。
“我知道舅父因为此事与堂姐生出过节,但舅父已为太傅之尊,当有宰相肚里能撑船之量,何苦因为一个朝堂以外的她,招来太后那边的隐患呢?”
“皇城司有将近六千的人马,原本就是为君王所用,先帝因为信任端王府,故而破例下了那道圣旨,这是先帝仁厚!
“太后是先帝遗孀,与皇上才是一家的,臣想不出来她哪来的立场因为这个斥责皇上,反过来帮郡主说话。”
说到这里,穆昶拂了一下袖子,神色沉下,“把皇城司收归在自己手上,才是对皇上有实际好处的。
“先帝让靖阳王掌管了枢密院,他还有漠北三十万大军。而真正听皇上号令的只有禁军营这几万人马。
“一旦有风吹草动,皇上当真不担心吗?”
皇帝抿唇望着对面,神色未动,但静止中的身躯此时似有摇摆。
靖阳王府当然是有绝对实力的。
如果不是先帝有令,又有漠北那三十万的大军,就凭晏北才二十出头的资历,如何能镇压得住当初的穆沈褚三家?
镇住了那三家,也就等于镇住了朝堂。
往前数这三年里,他只需要在大殿上坐着不说话,整个朝堂也没掀出什么风浪来。
多亏那三十万大军远在漠北,晏北远在京城,对朝廷不至于造成莫大威胁。
否则的话,过去这几年里寝食难安的该有多少人?
可这终究不能抹去靖阳王府就是有着威胁所有人的实力的事实。
他默默把眼垂下:“即便把皇城司拿回来,这六千人马难道还能抵挡得住靖阳王府的兵力?父皇那般疼爱于我,给朕的一切自然都是最好的。靖阳王在朕落难之时牢牢守住了朝堂,还一举阻止了沈家扶立四皇子上位的心思,派遣心腹侍卫南下接朕入京,朕不信他会对朕不敬。”
“此一时彼一时,当初不会,不代表如今不会,将来不会!”穆昶紧接着他的话道,“六千人马也的确抵挡不住漠北大军。
“但凭借端王府与靖阳王府如此紧密的交往,皇城司再留在端王府手里,这宫闱朝堂岂不是两座王府的天下?
“郡主无权在手尚且如此强悍,一旦将来成亲生子收回了执掌权,到那时倘若他们想在宫闱朝堂之中做点什么,恐怕压根就用不着动用漠北兵马,仅凭皇城司也就够了。”
穆昶声音越发缓慢,但他望着皇帝在杯壁上摩挲的手指,吐出来的字眼每一个都更沉重。
皇帝就是皇帝,作为臣子,无法越过他的身份。如穆夫人吐出来的平分天下那等话,他们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但正因为是皇帝,他最在乎的就是这天下,这皇权。
哪怕再窝囊再无能,任何人只要坐上这个位置,都绝不会不在意可能存在的威胁。
月棠逼着皇帝在穆家头上表态,那他穆昶就要釜底抽薪,断了她的念想!
先把皇城司收回皇帝手上,哪怕是以“暂时接收”的名义。
她短期内别说是按规定推出一个成年的子嗣继承端王位,就是一个不成年的子嗣也绝对拿不出来!
不出意外半年后玉玺就回到紫宸殿了,有她招婿生子这年余时间,对付她已经足够!
“舅父多虑了。”
就在他思绪漂游之时,沉默了片刻的皇帝如此说道。
他如上晌般同样给彼此沏上了两杯茶,然后推一杯到对面:“堂姐只是个郡主,端王府也只有她了,她还需要仰仗朕,怎么可能会威胁到朕?
“她便是再厉害,难道还能碰她不该碰的东西吗?
“况且,但凡她有逾矩之处,朕定然一视同仁,也定会依王法罚治于她。”
“皇上想岔了。”穆昶双目炯炯,“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
“当年留在京城的可是她而不是皇上你,被先帝和皇后时常接到身前亲自教导的也是她而不是你。先帝及皇后病榻前她都亲身侍奉过汤药。
“皇上又怎么知道,如此绝无仅有的恩宠,没有让她在心中滋生出什么?
“当年先帝皇后又是否有跟她许诺过些什么?”
“舅父此言荒谬!”皇帝道,“那只是父皇和母后怜惜她,因为她和朕同月同日出生而爱屋及乌!父皇母后承诺她的也无非是富贵太平,她一个女子,还能许诺什么?”
皇帝语速也快了,他眉头微凝,更是别开脸去,不再与穆昶对视。
穆昶咬一下牙关,再道:“那皇上当真也认为,先帝把晏北调入京城辅政,病重之时册立沈氏为太后,又立旨让她持玺直到新君弱冠为止,这所有一切都是为皇上着想了?”
皇帝别开的脸收了回来,眼底闪动着一丝幽光。
穆昶嘴角噙着冷意:“如果先帝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皇上着想,那臣敢问皇上,先帝为何生前不曾明确立储?他为何给靖阳王的圣旨上写的是为新君辅政,而不是特指皇上?”
皇帝绷紧的脸颊开始颤动:“朕是帝后唯一的嫡子,不曾明言立储,不正说明皇位传予朕毋庸置疑吗?”
他抿紧唇,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朕不明白太傅究竟想说什么。”
“以为是帝后的嫡子就能顺理成章继位,绝无此理,这想法荒谬至极!”穆昶沉住气息,一字一句道,“臣想提醒皇上,皇上的皇权,也曾经是先帝的皇权。